老许(九)

我们听说过关于精神病院的种种传说,那里有蛮不讲理的医生,和粗壮的胳膊上长着汗毛的女护理,还有让人稀里糊涂的针剂。但是这些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一种叫做前额叶切除的手术。当这个手术完成之后,你就会变成了一个任人欺凌的傻逼,就算是被鸡奸了心理上都不会有什么反应。

可喜的是老许并没有做过这个手术,所以也不存在鸡奸的而毫无感觉的可能性。但是老许究竟有没有被鸡奸我就不知道了,事实上老许就算是被鸡奸了他也不会说。就算有一些老许被鸡奸的蛛丝马迹的证据,在尘封的历史中被我寻找到,老许也不会承认的。不要忘了,老许是一个倔强的老头,自尊心还很强。

老许在精神病院里面的日子过得很是逍遥自在,有吃有喝,还有人陪着聊天说话。没过多长时间,老许竟然长胖了几斤。吃得好喝的好,没有人打他骂他,还有人陪吃陪玩,老许的精神好多了,千疮百孔的心灵也逐渐的自己痊愈。没过几年,老许出院了。老许出院的时间我算了一下,应该是接近八十年代末,老许的父亲母亲都平了反,回归到了正常的生活当中。而且,老许的父母都官复原职,取得了一定的权势。就在出院不久,老许遇到了他的春天。

老许的春天叫秦婉君。

在那个年代,秦婉君也是一个牛逼的名字。秦婉君是医院的护士,还是党员,还是积极分子。当然,最重要的一条,秦婉君长得很漂亮,身材婀娜多姿,容貌倾国倾城。远远的看去,就是一朵水莲花,矗立在水塘中央。

很不幸,老许陷入了爱情的烦恼中。这一年,老许三十六岁,水莲花二十一岁。体贴而睿智的母亲看出来这一切,经过询问,老许也承认了自己陷入了爱河。我不知道三十六岁的老许是怎么向她母亲袒露心扉的,最后的结果竟然成了。老许和秦婉君踏入了婚姻的殿堂,骑着自行车老许就把水莲花接到了自己的大床上——一夜无眠。

老许好几夜都无眠,他妈的水莲花不是处女。虽然老许三十六岁未经人事,虽然老许是疯子,但是老许不傻。不光床单上没有血,那个女人做种事情娴熟极了,就像是纺织厂的纺织能手,农田里的劳动模范。老许再一次陷入到了苦恼之中,骄傲的老许不能容忍这种事情,还他妈的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看到老许的黑眼圈,母亲心疼了,劝慰老许道:“你都这么大了,还有病,人家姑娘这么漂亮,你、你、你就跟人家好好过吧。”

听了母亲的话,老许热泪纵横,是啊,自己这逼样,还想咋地啊?但这仅仅是不幸的开始,没过多久,老许就打听清楚了,这水莲花家庭成份不好,但是早在十五岁就入了党了。那时候的水莲花还没成年,这党员是怎么来的,滚床单滚来的。那一晚的许家注定不太平,老许和水莲花爆发了结婚以来最严重的一场战争,十四寸的黑白电视机都让老许砸了个稀巴烂。

谁想到水莲花身经百战,倚着白墙冷冷的道:“接着砸,都砸完,最好把我也砸死,你一个人,守着你妈过。”老许听了水莲花这句话,怂了。婚姻是要忍耐的,不然,两个人的世界,要爆发的惨案,肯定数不胜数。

忍耐和坚持是最难能可贵的品格。自那晚之后,老许再也没有和水莲花吵过架,更不要提动手了,整夜整夜的精力都发泄到了床上,都发泄到了那个女人身上。没过多久,经过老许的精耕细作,肥沃的土地终于被播上了种子,水莲花怀孕了。怀了孕的水莲花得到了老许母亲的悉心照顾,足月生了一个大胖小子,这就是老许的儿子。

我相信那几年,老许是幸福的,自由自在的拿着国家的各项补贴,带着儿子到处游玩。可是好景不长,改革开放之后,水莲花出轨了,被老许抓个正着。水莲花轨出的理直气壮,她也知道老许不敢拿她怎么着。她猜的很对,老许看着刚刚学会走路的儿子,原谅了水莲花的所作所为。老许天真的以为,他宽广的胸膛能够换来水莲花的回心转意。老许错了,亏他还说自己熟读历史,他不见历史上无数的战争退让只会带来失败。就像是一个叫潘金莲的女人安慰她老公:“大郎听话,你就喝了这碗药吧。”

当老许一而再再而三的,在自家床和别人家的床,抓到这个赤身裸体的女人和别的男人滚来滚去的时候,老许脑中紧绷的那根弦断了。老许再次陷入到了自己的世界中,无法自拔。那个七岁的男孩看到父亲茫然的眼睛,心里害怕,嘴上只喊爸爸,可是再无人回应。老许再次住进了精神病院,这似乎也如了女人的心愿,正式和老许办了离婚。孩子水莲花当然没有要,她和一个老外飘飘荡荡的去了海上。

孩子一直是老许的母亲照顾,这一照顾就是好几年。

那风雨飘零的几年中,老许穿着白色的病服,站在宽大的落地窗前,经常看着窗外昏暗的天空。按照老许的话说,那时候就觉得脑子里面全是一层又一层的黑雾,想什么都想不明白,无穷无尽的尽是沮丧,总觉得远处有人冲自己招手,一刻都不想活下去,就想跟着那个冲自己招手的人远去。这个世界实在是太痛苦了。这是老许的总结语。

过了几年,老许总算好了。可是出院的时候,老母亲又住了院。

“我就在这时候走进老许的生活的。那时候我刚来北京,十七岁,就像是水池中的一朵水莲花。我家邻居在北京给老许儿子做保姆,过年回来就把我带来了,让我给一个人做护工。这个人就是老许的母亲。老许的母亲很漂亮,是农业部的离休干部,钢笔字写的非常漂亮,我到现在都没有见过写字那么好看的人。”冷慕雪说,“我照顾了他母亲两年,一个月两百块钱,管吃管住。那时候两百块钱属于绝对的高工资了,工人才拿一百二,还有拿八十的。后来他母亲身体不行了,临走前拉着我的手,让我照顾老许。他母亲说,我死了就剩他一个人了怎么办?我一看老许低着头在那里也不说话,也挺可怜的,我就同意了。也怪那时候小,不懂事。”

冷慕雪是老许的第二个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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