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有个叫婆须蜜多的妓女,据说,任何跟她睡过的男人都会变成虔诚的佛教徒……”
那些慕着情色片而来的男人在看到洁蓉说着这关于男人救赎的话,不知是触动还是想入非非后的失望。倚隽一边给洁蓉化装一边听着好友对自己说话。洁蓉在将要卖出自己的初夜时是那般的平静淡然。两个都不满16岁的少女。
在她们的世界里,卖淫与道德无关,这仅仅只是一种为了达到两个少女梦想的计划。它与任何一个平常的社会行为没有任何实质意义上的区别。
天空是灰色的,世界是冷漠的,为了离开这阴郁迷茫的城市实现去欧洲旅行的愿望,于是两个女孩策划了这样一项储钱计划——缓助交际(缓助交际在21世纪已经成为全球问题,男性压力的增加刺激了这个市场的扩张,似为征服,实而显现了他本身的虚软与对存在和性别对等的迷失)。只为两个少女悄悄守候的一个梦。如果对这种单纯到不含任何杂质的梦想还渗杂上任何道德与理性的怀疑,那你就知道自己有多不堪。
洁蓉喜欢上了一个嫖客,一个年轻的作曲家。我想这是少女的一个单纯的情犊初开,这里任何渗杂男男女女之间过多的事物都一种破坏,这里有的是最纯洁的友情、最伟大的父爱与对男人们慈悲的怜悯。
整部电影没一个色情镜头,最坦白的是每次交易回来倚隽为洁蓉洗澡两个女孩美丽的半身裸体十分惟美,那不可言说的忧伤。一直以来,她的脸上浮现的尤如宗教般救赎的宁静与对纯美梦想的归去。
沾花微笑式的生命:
洁蓉死了。
在断气之前,医生让倚隽通知洁蓉父母过来,然而气息已极为微弱的洁蓉醒来后并没有告诉好友自己家的电话号码——两个最好的好友却不知彼此家里的电话号码,这又是一个隐喻——一种撇开一切的最纯粹的友谊。奄奄一息的洁蓉请求希望与那位音乐家嫖客作最后的道别,嫖客却见缝插针地对倚隽进行报复——倚隽曾经鄙视而冷漠地对待这位嫖客,因为嫖客无视洁蓉对他纯真的爱意。也由于倚隽为了完成好友最后一个愿望,于是,她用自己的初夜进行交易。生命、贞操、友谊……在面对这个冰冷的世界,都不再珍贵。当完事赶到医院时洁蓉已经死去,死去脸上仍面带着纯美的微笑。倚隽痛哭不止,而那个“履行诺言”到来的作曲家嫖客是无动于忠的,一个朋友给他打来电话问他此时身在何处,他的回答就如在陈述刚刚邻居家死了只猫那样平常。一种人性的冰凉与城市的寒直冲入你的眼。
任何一个有梦想的人都是幸福的,所以她们是幸福的。洁蓉到死,她的脸仍然挂着微笑,那般纯洁而美好的一个被凝固的微笑,它如沾花微笑似地把一个少女的生命带向天堂。
施洗的旅程:
曾经两个少女彼此慰藉寻找着生命的力量与支点。如今,好友的死给倚隽带来了毁灭性的打击,她们的梦想也随之彻底破灭。可是,正是这个机缘巧合间的痛苦,却无意间缓解了倚隽对好友亡命的愧疚。继而激发了倚隽向好友赎罪的灵感:倚隽开始寻找洁蓉昔日的嫖客们,踏上了自我救赎与施洗者的旅程。
她说:“洁蓉,我会把所有这些钱都还回去,这样可以减轻我对你的愧疚之心。”于是开始了一个就像电影倒片式的故事方式。她开始了和每个曾经与她们做过交易的男人们进行了肉体与金钱的双重回归。而倚隽愈进行肉体的赠予,愈发让她感到灵魂上的轻快和安宁。她把他们约在了洁蓉跳楼身亡的那个房间,并且开始了“婆须蜜多”式的微笑。
完事之后她都会告诉他们,洁蓉就是从这个窗户跳下而死去,然后把以前挣得的钱还给了他。她向他们说谢谢。男人因此而讶异。此时他已经不知所措。他们的心灵受到了一种觉悟般的巨大的恐怖的冲击,于是立刻打电话给自己的女儿。
倚隽把每次“回归”后的名单都从日记本里一项项删除。倚隽的继承与回归是对男人的施洗,也是对自己灵魂的依归,这仿佛伴随着圣歌般的仪式,尤如死去的洁蓉灵魂涅磐后的再生。从对梦想的回去与对利的割舍,倚隽成就了自己。
父亲的世界末日:
这个秘密终于让做侦探的父亲知道,他开始走入痛恨与绝望的悲伤。他痛恨的对像是自己,还有那些比她女儿大一倍或好几倍的男人,他进入无处可诉的痛苦、抑郁和绝望。
第二天他送女儿去学校时,倚隽看着面色沉抑的父亲问:“你今天怎么不给我讲个外国故事?”
“反正你从来没听我说。”
“我一直在听。”
“在意大利的乡下小镇上,三个姑娘去森林里玩耍,突然之间,在天空中……随便着一道光线,圣母玛丽亚出现了,这光线太强了,以至她们都晕了过去,在她们失去知觉的时候,她们目睹了可怕的世界未日景象,当她们醒来之后,梦中的影响竟是如此的真实,她们很害怕,便去告诉镇上的传教士……”
“爸爸,你对你的生活感到不安吗?你相信有奇迹吗?”
“我希望会有奇迹发生。”
倚隽摸了一下她父亲的下巴:“今天你怎么没刮胡子?”
“我忘了。”
“你还没洗脸。”
韩国人总是很敏感。他们的情感总是使人压抑沉郁。这种父爱是悲伤的。
他开始跟踪,并奋力阻截那些企图去赴约的男人。在深夜里他坐在女儿的房间里看着熟睡中抱着大狗熊玩具的女儿。这个内衣都亲自为她整理的父亲,他发现他们原来是如此的缺乏心灵的关怀与交流。这位走入绝境的父亲,他感到自己才是一个无法宽恕的罪,在面对女儿这走向毁灭的过程。他感到深切的痛苦与绝望。他像一个父亲般的开始哭泣,无助而悲伤。
他去跟踪一个男人,到了他家,当着他女儿等家人的面连数打了他五巴掌,开始控诉:“你不觉得你恶心吗?你是个畜生,跟一个比自己女儿还小的女孩子上床,连狗都不如,都是你这种人让世界发疯了。”男人一直低着头沉默,他无法再面对自己的家人与对自己的审视,最后静静地走到阳台爬上栏杆跳了下去……
直到后来,这位痛苦而绝望的父亲在一个公厕里毒打了一个嫖客并杀死了他。
男人的方式总是以暴制暴,因为愤怒与绝望,在报复与杀戮中得到平衡,最终都无从回归。
大多数的迷茫者:
最后,父亲带着女儿来到乡下祭奠死去的母亲,企图以此能“洗去”女儿身上的“污秽”。
接下去有两个结局:父亲杀死了女儿,为她戴着耳机放着她喜欢听的歌,然后捧起泥土掩埋她的尸体,一段如此沉痛的撕心裂肺的父爱就此结束;父亲承认自己是杀死嫖客的凶手去自首,留下女儿继续活着。而倚隽早已经成了一个失去梦的孤独少女,一个灰色世界的白色娃娃,一个不可饶恕的罪。她将何去何从……
青春的忧伤,人性的悲凉,灵魂的迷失,存在的荒谬……人们如何再去看这一切……
或许导演已经选择了后者,使这位父亲成了平常世界里的伟大父亲,而主人公成为这个世界真正的孤儿,使观众成为大都数的迷茫者。
佛主割肉喂鹰而舍生取义,观音千面有一面便是妓女态。金基德把一个个最纯洁美好的女孩变成妓女,让她们的肉体承担着救赎的责任。这是他一贯的风格。
写于0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