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病、家乡和春节

高中时候,我的房间被安置在二楼。暑假里,屋檐下住着很多蝙蝠,经常有蝙蝠闯入我房间,绕不出去,在房间里,在我头顶盘旋,他们往往一个俯冲,突然减速,转向,加速,来回折腾。我特别恐惧,是因为我看清过一只蝙蝠的脸,会毛骨悚然的那种。现在回想起来,更怕了,不是因为蝙蝠的模样,而是它们携带的微生物。

最漫长的暑假,就是2009年高考之后的暑假了,除了蝙蝠,还有啤酒,漫画,诺基亚,林肯公园。收拾行李去武汉读书的时候,想着哥哥姐姐们大学毕业后都在外面定居,我今后应该也很难再有机会在家住那么久了,不免有些伤感,在QQ上写道:“妈妈买的家庭装牙膏就要一个人用了”,小康同学回复说“还有更大校园特惠装等你哟”。真是充满希望和无知,以为学好了数理化,真的可以走遍天下都不怕;经历过高考,真的有毅力解决将来的任何问题。事实上那只是个开始。

读书的时候,工作的时候,很幸运的,一直有正直善良的朋友,老师,前辈。最近大家都自觉关禁闭,大家还能快乐的用手机聊着天,自己准备一杯热茶,一捧瓜子,在手机前,就像大家真的在一起开茶话会一样。

春节对我而言,是和爸妈一起吹着冷风回方口给长辈拜年,围着烤火盆取下围巾手套,问我喝茶叶还是糖水。或者和爸妈一起不出门,在家里专门烤火的房间吃着糍粑,橘子,看着电视,掏着耳朵。

有一年很特别,耍赖跟着大姐回家,是因为舍不得和大姐分开,没想到老家的天线收不到我要看的《导弹旅长》因此错过了大结局,有点后悔跟过去,但是在大姐家可以撸金黄色虎纹毛的老猫,还和大舅舅妈学会了打麻将,在雪地里乘拖拉机出去拜年,到处蹭饭,还可以肆无忌惮的怼二哥,唯一敢欺负的人。

最近几年的春节对我而言,是和疾病斗争的时间节点,是担惊受怕的日子。春节不再是纯粹的令人开心的节日,而是不得不直面相聚和离别的仪式。今年回来之前也幻想过,回自己家后应该怎么做一个正常人。可是正值SARI蔓延,我在武汉家里过了一个隔离的春节,它停下一切交通工具和聚会活动,告诉我们,过去的一年发生的是漫长人生挫折中的一次,正在发生的也是漫长历史考验中的一次。漫长的时间里,虽然没有一帆风顺,但也没有过不去的坎;虽然没有永恒的存在,但内心深处的美好记忆不会磨灭。我们不会忘记,我们会好好活着,将来再见的时候,可以和你说起,你走之后发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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