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战争

“叩叩叩,叩叩叩”,我,小林,楼下披萨店的送餐员,已记不清这是这个月的第几次,我又远远地站在202室的走廊,心惊肉跳地等待着一个奇怪的男人签收他的披萨。在我搬来这里的第六个月,402室的伍小姐来了,“有天使就可能有恶魔”,接踵而至的果然是――这个令人生畏的怪异男人搬进了我楼下的房间――202室。

“先生,先生您在家吗。您点的披萨已送到,请您出来签收一下。”我有点诚惶诚恐地,试探般地走上前去,虔诚地在一门之隔的地方问候他。

窗外蝉鸣消弥,盛夏愈演愈烈的燥热令我不安起来。仅有的光线来源,是我头顶上五十瓦的昏黄到发黑的灯泡。这栋斑驳老旧的楼――我租住在里面的302。我是典型的“三无少年”。“三无”,笼统地来说,没钱没车没房。

“啪!”,头顶上的灯泡突然地就没电了。这种停电情况在这破旧的老城区不足为奇了,它就像家常便饭一样,也没有人去居委会反映这个情况――当然了,换灯泡要钱,公共电费的开支大家要一起出。

我早有准备地拿出袖珍手电筒,“啪”,打开。由于楼道空间的封闭,我的小手电筒发出的光在黑暗的包围下显得有些苍白无力,莫名地慎人。我感到有一种来自头顶上方的压迫感,这让我脊背一凉,小心翼翼地还是不禁倒抽了一口气。

颤巍巍地将手电筒往上移着,“呼”地,我的眼前沉郁突兀地站着那个202怪男人。他的头发快要及到肩膀,乌黑的大衣乌黑的口罩,金丝镜框发着洞察一切的亮。

“啊啊啊啊啊啊啊!”

“披萨给我。”冷峻低沉的男音打断了我惊慌失措的叫声,于是下一秒我飞快地递出了披萨,像个训练有素的士兵面对长官,有求必应;期间我又惊慌失措地胡乱加了几包酱料和一大沓餐巾纸,接着完成一系列的“任务”动作之后在一句“祝您用餐愉快”逃之夭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我没念些什么书,高中毕业以后,长期不合的父母在一场“男女混合双打”之后,劳燕分飞,不久又各自有了自己的新家庭。而我,就成了没人要的孩子,无奈之下踏入了社会这个大学,也就有了我现在的这般模样――一天的劳累结束,我喜欢躺在床上听着邻居们的声音。前面我说到的“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楼上伍小姐最适合不过――亮丽的妆容,有规律的作息时间――每天晚上十点钟,我总能听到她高跟鞋轻松地踩在灰色水泥台阶上的响声;第二天早晨又着装得体地“叩叩叩”地下了楼,开着她的那辆黑色的奥迪,“呼呼”地上班去了;伍小姐的一切都告诉我她一定不是穷人,但为什么偏偏住在了我的楼上,而且还是租住。但最匪夷所思的是,几乎是每天晚上的十点十分,也就是伍小姐“咔嚓”开门的以后没多久,我总是能听见楼下有气无力的键盘敲击声。“啪嗒啪嗒啪嗒”,我想起那个男人的模样,怪异过于保守的打扮,不能这么说,应该是不合时宜的打扮,足不出户的日子,还有某天我透过他的门缝看到里面无尽的漆黑,还有一小点冰冷的电脑屏幕光……伴着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年轻夫妻的吵架声;楼上举止得体独居的伍小姐的轻音乐;楼下神秘怪异男人的键盘敲击声……我沉沉地睡了过去。床头旁边,老旧的电扇“扑棱扑棱”地吹着我破碎的全家福,也一点一点地吹走我那过往的光阴。

我是被热醒的,在夏季里某天的凌晨五点。电扇坏了,觉也没法睡了,于是想着去走走呼吸下清新空气,又害怕打扰到大家的休息,我偷偷摸摸地下了楼――“2”,我到了二楼,鬼使神差般地朝202方向瞥了一眼,这一暼还真不要紧,我连人带魂瞬间都要给吓死――202的门大大地敞开着!就像一个吃人的无底深渊。而它又像美丽带着血的曼陀罗那般,想我隔三差五地就要去202“拜访”却还不知个究竟,又想起那个男人怪异的装束,或许是哪个杀人犯潜逃到这里来。如果我就这样坐视不管,日复一日地送披萨喂养可怕神秘的杀人犯,倘若某天他对这栋楼的居民下了毒手,我追悔莫及。犹豫挣扎了半天,我还是选择半俯着身子,潜到了202的门口,准备孤注一掷,一探究竟。

我悄悄地将头探了进去,不敢到处张望,直勾勾地,我看到了屋子里唯一亮着的东西――电脑――天呐!伍小姐的照片!!!这个奇怪男人居然拿伍小姐各种各样的生活照拼图做电脑桌面壁纸!我又想起伍小姐丝毫不知情,一如既往生活着的样子,细思恐极!这个男人或许是个变态偷窥狂,伍小姐很有可能会有危险!我不停地冒着冷汗,失控般地冲出了202,一路冲下了楼梯。

“嘭!!!”刚出二楼拐角处的楼梯口,我与迎面而来的一个人重重地撞了个满怀!定睛一看,我感觉我的心脏不仅仅是因为惯性地原因,也“砰”地一下跳了出来――是那个202的变态偷窥狂!他依旧穿得严严实实的,冷冷地瞪了我一眼,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衣,双手插在口袋里,幽幽地上了楼,消失在惊魂未定我的视线里……

又是夜,晚上十点十五分。我仍然没有听到伍小姐的高跟鞋声,便焦急地踱步在门内犹豫着,时不时地用着门上的猫眼偷窥着外面走廊。“嘀嗒嘀嗒嘀嗒”墙上的时钟在不停地转动着,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流逝。我再也忍不住了,冲进厨房抄了一把菜刀,打算就这样出去保护伍小姐。正当我磨刀霍霍向“坏人”之时,我听到了伍小姐急促地上楼声,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半瘫在地上擦着额头上的冷汗。这样过了一两分钟,但我却再也没有听到伍小姐每天必做的――“咣”地关门。

不对!一定有问题!我的神经又紧张地被恶狠狠地提了起来。一个捷步窜到了家门的猫眼处,我生怕动静太大让坏人发现。我的右眼悄悄地趴在猫眼上不到一秒钟,看到一个高大的黑影提着明晃晃的刀具冲上了楼。来不及多想!!!我敢一口咬定!在我们楼里乔装成这样的,只有202的猥琐变态偷窥狂!

“不行!我不能出去硬碰硬!!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额头上豆大般的汗珠滚滚而下,浸湿了衬衣的领子,也淋湿了电话的键盘――“110”,我赶忙报了警,刚放下电话,我还是心一横,飞快地抄起晾衣棒,冲了出去。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冲上4楼的那一瞬间,我有了与同202坏人决一死战的决心……

……

“小林同志,幸亏有您及时向我们警方报案,这场入室抢劫案才被扼杀。这个社会上的公民们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好心,我们警方也会减轻不少压力,谢谢你!”

“哪有哪有,警察同志,您言重了,我只是一个送披萨的。”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双手空荡荡进公安局,怀中抱着个锦旗出公安局――原来伍小姐与202的神秘男子――林先生是夫妻关系,由于林先生醉心于创作冷落了自己的家庭,伤心欲绝的伍小姐决定和他离婚。她们的两个孩子分别托付给了父母照看。但林先生不同意和伍小姐离婚,俗话说得好,“一日夫妻百日恩”,伍小姐也只选择了藏起来生活,只要林先生悔改她便会和他重修旧好。后来林先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之后想要悔改。好在他关联设置了伍小姐iPhone里面的定位系统,找到了伍小姐的住处。为了接近她但又不好打扰她的生活,怕她见到自己会无形中受到伤害,林先生就租在了我的楼下,乔装打扮,默默地守护着她,关注着她,保护着她。而那天发生的确实是一起入室抢劫案,行凶的当然不是林先生!而是一个鼠头鼠脑悄悄尾随伍小姐回家的丧心病狂的赌徒,林先生见爱妻浑然不知身后跟了一个心怀不轨的男人,情急之下就操起一把菜刀,发了疯似的冲上四楼,舍命护着自己的爱妻,拖延住了歹徒,加上我后来冲上楼的帮助,我们一起将歹徒五花大绑了起来,终于等到警察……

“小林同志,请留步!”

就在我要完全跨出警察局的大门时,之前的警官叫住了我:“我们该起案件当事人与目击者的户口资料中发现,你与林先生是叔侄关系。”

我有点懵。我还有什么亲戚?

“小林,对不起,这么多年没见了,一转眼你也长成了大人……小叔真的认不出你……小叔对不起你。”林先生拉着伍小姐亲切又惭愧地走了上前来,又说,“以后你搬来和小叔一起住吧,咱们可是一家人……”

……

“哈哈哈哈!原来是爸爸的小叔!”我笑了,看着孩子津津有味地听着我讲自己的亲身经历,那滴溜滴溜的大眼睛像极了他妈妈,可爱极了,“所以你可不可以偷偷地把爸爸写的这封检讨书给妈妈呀?爸爸以后再也不敢不早起买菜做饭还抱怨妈妈做饭难吃了。”

“好!!!!!”我的孩子迈开肉肉的两条腿,光着小脚丫就从房间跑去客厅,“妈妈!爸爸认输啦!!咱们不打‘持久战’啦!”

于是在这场没有硝烟的家庭战争中,我终究还是变成了幸福这美好并正在进行的事物的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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