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节:01 西靳治安所
奇侠马戏团来津市半月,表演没张罗两场,全团十几人却被一只恶犬折腾得够呛,当家陈老二半夜被恶犬的嚎叫吵醒,站在暗房门口与那恶犬对峙半夜,他这次是肠子都悔青了,当日计划盗取这畜牲时,陈老大阻止,他与陈老大撕破脸,如今算是明白老大的顾虑,这畜牲真是个搅事的祖宗。
“行吧,你狠,打不死你,我饿死你!”对峙良久,陈老二与那畜牲呸一句,愤愤地离开。他行走江湖多年,训化无数飞禽走兽,似这畜牲的刚猛,却是头次碰到,心下对它越来越疑惧。
十月初二,奇侠马戏团抵津,在南城一家豆腐脑摊吃早,看到这只犬,惊为神畜。这豆脑摊儿由一名未成年的少年撑着,少年低头围着豆脑桶忙活,这犬便在旁边当管事,它转悠在摊儿前,能清楚分辨离摊儿的食客是否付账,有那想吃白食的,吃完若无其事地走开,它便拦着对方去路,坐地仰头看着,食客心中有数,乖乖掏钱留在案上。这还不算,更绝的是,少年桶中的豆腐脑卖完了,它能直起身子从屋里再担出两桶来,陈老二当日眼见这犬挑担,震破眼珠,但见它宽阔的肩头横一根扁担,两头挂着木桶,一双前爪自然叠起,护着扁担,后爪直立行走,稳当利落,待到达那少年跟前,它轻轻卸下扁担,两只桶稳稳扎扎地落在少年跟前,陈老二心里炸开了花,当场疾呼:“神,太神了!”
作为奇侠马戏团的驯兽师,他自问这么多年,未见过如此精彩的表演,当即下定决心,要把这神畜弄到马戏团来。回到团里,他立即劝说陈老大:“如今世道艰难,围场看戏的人越来越少,若再没点新鲜玩意儿,马戏团的生意只会越来越紧,说不定哪天就干不成了。如今天助我等,送来这只神畜,只要稍加训化,定可助我团大展雄风!”陈老大当场拒绝他,令他休要惹事,陈老二哪肯罢休,隔日,撮掇着陈老三,一起去劝说陈老二。
“那家伙体型庞大,怕是不好下手吧,万一出了动静,被人报官,我们岂不麻烦?”去找陈老大的路上,陈老三还有些犹豫。
“怕什么?我有麻迷散,轻轻松松放倒它,只是把它弄回来需要几个强壮的人手,就等老大发话了!”陈老二急切道。
两人在后院里碰到独自踱步的陈老大,陈老二又把前日的话说一遍,连盗犬的计划都谋蓄好了。
陈老大不发话,低头沉默,许久,黯道一句:“天黑了,先吃饭吧!”说罢自往内堂走去。
“你什么意思,这一声不吭的?”陈老二急了,冲前拦住陈老大去路,陈老大看定他,疾言厉色:“我再说一遍,这时节,你少给我惹事!”
“不就一只畜牲,能惹多大事?”陈老二回怼,陈老大不理,绕过他仍往里走。
陈老二不服,转身横在陈老三跟前,“你呢,也怕了?”
陈老三何曾不觊觎这犬,他们一路从江南辗转至此,本指望改善营生,结果眼看近年关,账面还是入不敷出,今日老二的劝说,莫不击中他心思,但面对性急的老二,他不敢轻易表态,只能安抚:“不急这一会儿,说不定过两天,大哥就想通了。”
“他要是想不通呢?”陈老二逼视他。
“他要想不通,我跟你单独干。”陈老三脱口而出。
“好,老三,你说的,可别变卦。”
“先吃饭吧。”
饭罢,陈老三独在外面转了半圈,回到房里,他娘子正在给小儿洗脚,小儿镜增见他回来,开心地唤他。
“跟你娘聊什么呢,这么开心?”陈老三问儿子。
“聊那天吃早时碰到的狗狼!”小儿兴奋不已。
“噢……”陈老三满面的笑意僵住。
“爹,那是狼吗?”
“不是,是狗。”
“狗怎么长那么大?”
“这狗不是国货。”
“国货……什么是国货?”
“哎,你跟小孩儿家讲这个干嘛,他哪儿知道国货不国货,好了好了,天冷,早点上床睡觉。”他娘子呵斥着。
小儿睡去,陈老三与娘子提起日间老二说的事,他娘子有一茬没一茬地听着,听到老大怕事,她忽地努一努嘴,嘲道:“他向来胆小,换是我,没什么犹豫的,干了。”
“真的!”老三坐在桌前,仰望他娘子。
“什么真的假的,啰嗦!”他娘子懒与他多说,自更衣上床睡了。
才隔一晚,陈老二又急不可耐去找陈老大,要求他给个定夺,陈老大毫无余地,仍是不允。陈老二心一横,径往老三处商议,他想老大既怕事,干脆撇开他,与老三合计把事办了。
陈老三经了前晚他娘子的鼓噪,已下决心要办这事,此时老大不允,老二铁了心要干,他便依了老二,撇开老大,单独合议,两人瞒着老大,从团里调拨了数名精壮之士,当晚便直奔南城葫戎街。
一行人费尽心思,使出九牛二虎之力,耗了几日功夫,终于于十月初七日晚,把那犬弄回来。
这犬到达当日,便给了陈老二一份莫大的见面礼。众人趁着夜色将装犬的麻袋抬进院内,打开麻袋时它还晕死着,刚倒出来,那犬立即睁眼,就势咬住近旁一人手肘,死死不放,任众人怎么殴打,它死活不松口,活活将那人的半条胳膊咬残。陈老大躺在床上,听到后院哭天抢地的嚎叫,连忙起来,循声赶到现场,气得手脚发抖。
自此,大家都知道这狗刚猛,他们用数根大铁链将它绑在后院的暗房里,陈老二本打算把它弄回来训化表演,经此一事,不敢轻举妄动。但他仍不甘心,心想缓和两日,他再用点办法,这畜就老实了。
这边陈老二还在动脑筋,那边那犬已不安分,它白天它好吃好睡,温良恭俭,入夜便鬼呜狼嚎,扯着数根大铁链满室奔突,喧声震天,扰得四邻皆惊,奔走相探。巷弄里人多嘴杂,再这么下去迟早出事,陈老大一边阻挠前来探问的人,一边紧急想办法处置这犬。
依陈老大的意思,是将犬撵走,任它自生自灭,陈老二哪肯干,他自认驯畜半生,怎会栽在一条狗身上,何况他们花了那么大力气把它弄回来。他向陈老大软磨硬泡,陈老大不理,他又转身找陈老三,老三把账一算,盗犬已代价不菲,加上这畜伤人的医疗费,怎么也得从它身上找回来,于是拗着老大的意思,伙同陈老二硬把这犬留下了。
犬是留住了,事情却一再超出陈老二预想。
这犬夜间嚎叫,白天猛吃,食量奇大,稍稍缺食便发飙狂躁,陈老二认定它贪食,便拿食物引诱靠近它。这招果然凑效,陈老二每每送食来,它便摇头摆尾,眉来眼去,陈老二心下窃喜,以为摸顺了它的毛,这日,他特地拿了些训畜工具来与它戏耍,这犬开始十分配合,与陈老二闹得不亦乐乎,陈老二失了涉防,逐步向它靠拢,未料刚靠近它身边,它陡然变脸,猛扑过来,陈老二躲避不及,被它咬住后脚跟,痛得呼天抢地。
众人闻声奔来,合力撵打半天,才将陈老二一条腿从犬牙下救出,陈老二哪受过这样的痛辱,抡起数米长的利戟,朝那犬一顿胡砍猛戳,那犬被数根大铁链绑着,左右闪避,上下跳脱,竟毫发无伤。
陈老二精疲力竭地倒在地上,满身鲜血,陈老大看着,不禁气恨交加,他怒视他半日,无奈地坐下来,与他敷贴推拿。
“脚能不能保全,要看恢复情况,要想正常走路,至少要两三月。”陈老大道着,起身拂袖而去。
陈老三惊悸半日,见老大走了,连忙跟出来,“大哥,那狗,怎么处置?”
“杀掉!”陈老大闷吼。
“就这么宰了?”陈老三底气不足。
陈老大旋身,看定陈老三,“你想怎么样?”
陈老三面露尴尬,“要不,我们把它卖了吧?”
“卖?谁敢要?”陈老大反问,陈老三一时噎住。
“可,怎么杀呢?如今二哥也伤了,更没人敢靠近它。”
“你们当日是怎么把它弄回来的?”陈老大冷笑着,陈老三低头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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