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朋友是个发明家,一个神秘的发明家。有多神秘呢?他的妻子在十年前神秘失踪,警察前前后后调查了三年时间,愣是没找到,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因为朋友的身份,这件事在当时闹得沸沸扬扬,后来有一名老刑警,怀疑是朋友谋杀了妻子,可是一直找不到证据;再者,朋友夫妻二人感情出了名的好,各种娱乐杂志都把二人作为榜样,经常放在头版头条,在很多科学杂志上也经常见到二人的身影,公众从这些不着边际的报道中得出结论,建立在共同兴趣爱好“发明”之上的夫妻感情,琴瑟和谐,牢不可破。
真实情况其实是这样的,朋友说二人感情其实早就破裂,但是在刚分居的时候,因为一个发明处在最关键的时刻,所以离婚手续一直没办,在发明即将成功还不完善的时候,朋友突然想到朝夕相处十年的妻子、志同道合的伙伴即将离开自己,一时的冲动蒙蔽了他,趁妻子疲劳打盹的时候,拿她做了实验。
“那Alex人在哪里?”听他讲完这件事后,我感到一阵恶寒。
“只能确定一个大致的范围。”朋友一脸落寞,看得出他对当时的做法很后悔。
“有一个大致范围也比什么也不知道好找啊!”
朋友把视线从窗外移回来,逼视着我,大概十秒钟后,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对我说:“只能确定在银河系的某个星球,因为技术没有完善,所以不能具体定位,也无法返回。”
2
之后十年,我再也没和朋友联系过,我换掉了手机号,搬离了那个城市,虽然觉得朋友那么信任我,一走了之对不起他,但是我更担心某天醒来的时候自己突然出现在银河系某个寸草不生的星球上。
神秘的人一般都偏执,我的担心不是杞人忧天。
更重要的是,他的妻子Alex,是我青梅竹马的好朋友。
我无法原谅他,之所以没有报警,主要是考虑到凭我的一面之词,警察拿他没办法。
于是,我选择了再也不见他。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整整十年后,朋友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错愕不已,张着嘴不知该说什么好。
十年没见了,却仿佛昨天刚见过,仿佛昨天刚听他说了那件不可思议的事情。那件事情对我的影响太大,十年之后再想起来,每一个细节都记得清楚。
朋友说话了:“阿杰,好久没见了。”
从他的语气感觉他变得平和了不少。
“嗯,应该有十年了。”我眼神有些闪烁。
一方面我对于Alex的消失仍然耿耿于怀,另一方面,当初不辞而别,对Sedark我心里还是有一些愧疚。忘了说,Sedark是朋友的英文名,之前之所以不说,是因为我以为这辈子我再也不会见到他了。看到这个奇怪的组合“secret+dark”就会对他这个人了解一二,同我前面所叙述的那件事结合,只能用“疯狂”和“可怕”这两个词来形容他。这次出现在我面前,我就觉得他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眼前瞬间浮现出Alex的面容,以及那颗不知名的荒芜星球。
我感到奇怪的是,我是唯一知道Alex下落的人(真的知道吗?),以Sedark对我的了解,他是不应该再来找我的。
Sedark微笑着看着我,可是我从他的笑容中看到的却是阴谋。
我不为所动,并且决定关好防盗门,将他拒之门外。可是在防盗门闭合到一半的时候,一件让我大为震惊的事发生了,我抑制不住心中的惊讶,叫出了声:
“Alex!”
3
是的,我没有看错,Alex出现在了我面前,Sedark从防盗门背后把她轻轻拉了出来。
“阿杰,你好啊,我们有十年多没见了吧?”Alex笑着对我说。
是啊,十年又十个月了,Sedark这家伙是在Alex失踪十个月后和我说起那件事的,所以我和Alex有十年又十个月没见面了。
我回过神来,赶紧把他们从门外让进来,给他们沏茶,拿水果和甜点。Alex的突然出现让我有点措手不及。
Alex是我小时候的玩伴,从小一起玩,到高中时我仍然载她上下学,但是后来我们去不同的城市读了不同的大学,我读新闻,她读物理,并且醉心于发明研究,由于兴趣点不一样,她慢慢冷落了我,我们的联系便少了。再有联系的时候,已经大学毕业了,我们俩到一个城市工作,我以为我们可以像以前那样,甚至最后走到一起,那是我一直以来的想法,可那时经常陪她出现的,还有一个人,就是Sedark。
通过Alex,我和Sedark认识了,并且一见如故,原因在于我和他有一个共同的兴趣爱好:超自然现象。
我们俩对“超自然现象”的兴趣可以用“痴迷”来形容,我私下写了很多这方面的论文,而Sedark不断做这方面的研究发明,他可以每时每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因为他在一个研究所工作,而我毕业后听从父母安排,在市广电局做文秘,很痛苦的一个职业。
工作一年后,Alex和Sedark结婚了。虽然在认识Sedark之后,我们俩成了很好的朋友,无话不谈,表面看起来比和Alex还要更好一些,但那只是表面的,我和Alex认识时间更长,而且我心里一直对她存有一种甚于友情的感情,如果没有Sedark的存在,和Alex结婚的人必定是我,所以其实我心里甚至有一些恨Sedark。相比Sedark我对Alex的了解更多,也正因为如此,在他俩坐在沙发上一个多小时后,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她矜持的微笑、矜持的行为举止,都让我感到不习惯,而且话也比以前少太多了。
“可能长时间不见面,生疏了!”我心想。
但是心里总觉得有个地方很别扭,肯定出了问题,就是一时想不起来。正当我打算放弃这个折磨我的念头,不再想的时候,对面的Alex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说:“这茶真香。”
我心里一惊:Alex从不喝茶,只喝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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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发现让我更加确定,坐在我对面的人,根本不是Alex,这是Sedark的一个骗局。
我感到很愤怒,可是当我准备极力斥责他并且决定把他赶出家门的时候,更让我吃惊的事情发生了。
“超过一个小时了,看来时间真的让你变得更迟钝了,阿杰。或许不只是时间,还有对Alex的思念?”Sedark很温和的笑笑,对我说了一句看似莫名其妙的话,给我的震惊却巨大无比。
是的,他知道我看出了眼前的Alex是冒牌的,听他的话,他原本就不打算瞒着我,而且我这么久之后才确定了冒牌Alex的身份,他似乎有些失望。
更让我震惊的是,难道他觉察出了我对Alex的感情?
我皱紧眉头,死死盯着他。只要他的解释不能让我满意,我的愤怒会要了他的命。
这时我看到Sedark突然变得很严肃,他轻轻摸了一下那个冒牌Alex的额头,她就一动不动倒在了沙发上。
“阿杰,我这次找你来,是想让你找回真正的Alex。”Sedark一脸严肃地看着我说。
“你他妈的算计了Alex,现在又想来算计我吗?你都找不到她,你让我去找,还弄一个和Alex一模一样的冒牌货来,你到底想干嘛?”面对沙发上那个不说话的Alex,我已经有点失控。
我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几乎就要揍他,可是在我还没有打到他的时候,他一拳把我揍得冷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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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杰,这件事情我犯下了很大的错,我知道你很恨我可是我也希望你能明白,当时我是被魔鬼夺去了心智,一时冲动才铸成此错,事后我把真相都告诉了你,就是因为我觉得你会理解我,你会懂我那时候到底有多后悔。”
“从Alex消失的那一刻起,我的心每时每刻都在煎熬中度过,我吃不下睡不着,一闭眼睛她的脸就浮现在我脑海里,我走在哪里,就觉得她跟着我到哪里,我能清楚地感觉到她,可是当我想看看她,像以前一样用手捏一下她的脸蛋时,到处都找不到她的踪迹,我发了疯似的到处找,每一处我们去过的地方,每一个留有我们记忆的东西。”
“到了第十个月的时候,我终于再也受不了了,我不能每天都靠着酒精麻醉自己,我必须做点什么,我需要完善那个发明,把Alex找回来,可是没有酒精的麻醉,我又生不如死,所以我选择了把事情告诉你,希望你可以帮助我,让我尽快从堕落中走出来,有精力完成那个发明,弥补我的过错。”
“可是你竟然一声不响的走了。”
“Alex不在了,我最好的朋友也突然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你能体会我当时的心情么?”
“你走后的第二天,我喝了一大把安眠药,我真的希望自己可以一觉不醒,不用再过那样生不如死的生活。可是后来我还是醒过来了,我是被沙发上的这个机器人救醒的,你也知道,有一段时间我在发明机器人保姆,那时候她还不是Alex的样子,她把我救醒后,我一下子清醒过来,觉得自己很傻,Alex还活着,她在等我去找她,我怎么能死呢。”
“那以后,我每天都废寝忘食地工作着,工作着,我只想能尽快把那个发明完善,然后找到Alex。”
“虽然时间有点长,但是现在,我终于完成了这项工作,我完善了那个发明,我可以找回Alex了,我们可以再见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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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你可以确定Alex在哪里了?”听他说到发明已经完善,可以找回Alex,我的心情由愤怒瞬间转变为极度惊喜,迫不及待地问他。
“嗯,不但可以确定在哪里,还可以把她找回来。”Sedark很肯定地说,但是他的眼神里满是诡谲,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表情。
我压抑住自己的欣喜,马上装出一副怀疑的表情。
“既然可以,你为什么还要用一个假的Alex来骗我?你到底什么用心?”
“我来找你,是因为我需要一个帮手,靠我一个人无法操作,而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你。”
我陷入了沉默,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反驳他,那个发明是怎么运转的我并不知道,但是以前他和Alex的很多发明都是两个人共同操作完成的,这个我亲眼见过,况且这次要从距地球很远的某一个银河系星球找到一个失去联系十年的人,然后再把她接回来,这个难度有多大我是知道的,所以Sedark说他一个人无法独自完成这个工作,我心里已经相信了。
“好吧,为了Alex,我答应帮助你,但是你得把所有的细节都告诉我。”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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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尽快找回Alex,Sedark把机器进行了大面积改动,而最重要的一点是,那个机器只能运转一次,也就是说,以前为了反复利用,很多东西都不完善,现在机器完善了,但是代价是,用过一次之后,就会变成一堆废铁。
以前,这样的情况是不可能发生的,因为Sedark视他的发明如生命,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一次性产品,但是这次为了能找回Alex,他豁出去了。
我心里的警惕几乎都放下了。
所以当他说让我来操作,他进入异度空间去找Alex时,我看着一堆让我头昏眼花的操作程序,对他说,还是你来操作吧。
一方面,我怕因为我的误操作,失去仅有的一次让Alex重返地球的机会,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十年没见了,我想要比Sedark更早见到Alex,让自己成为Alex十年来第一个见到的亲人,这样,我就有机会得到Alex,不用像过去二十多年来那样生活在失去的痛苦中。
怀着这样的心情,我迫不及待想进入机器,迫不及待想见到Alex。
在踏进机器的瞬间,我又看到了Sedark脸上那种诡谲的表情,可是为了尽快见到并且找回Alex,我也顾不得再去想那种表情代表着什么。
在一片混沌中,我开始了我的找寻,奇怪的是,与其说是找寻,不如说是直奔目的地而去,因为沿途我看见了Sedark跟我说的要去的几个星球,但是程序设定上我根本去不了,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和速度的加快,屏幕上除了一个星球之外剩下的都消失了。
我觉得有问题,Sedark并没有告诉我所有细节,至少他没有告诉我,他其实早就知道Alex在哪个星球上了,他只给我设置了这样一个真实目的地。
可是我实在想不明白,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要瞒着我?如果提前告诉我,我不是更放心的愿意去吗?
不,不对,如果他早点告诉我,那我就会知道,其实操作程序很简单,我也能很好地操作,那样我可能会因为提防他而不愿意进入机器,而是选择去操作,让他进入机器。
他到底有什么阴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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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于见到Alex了,十年后,我终于又见到了她。
可是当她看到我之后,却大惊失色。
“阿杰,你怎么这么傻,你不应该来这里。”
“我想把你带回地球,我们十年没见面了,Alex,我知道你其实一直明白我的心意,这次我不愿意再错过这样一个机会,我要比Sedark更早见到你,我要让你知道,我比他更爱你。”
Alex听完我说的话,眼泪夺眶而出。
“你被他算计了。阿杰,他是算准你会这样做了啊。”我一下子愣在原地,说不出话。
“他在三年前就确定了我的位置,并且已经可以带我返回地球,但是他没有那样做,因为他要我回答他,离婚是不是因为你,还有是不是已经和你在一起。”
“我们之间是清白的,可是他不信,他非要逼我承认我和你一起骗他,还说他不会让咱俩得逞。”
“他把我和他共同的发明进行了改造,变成了一件一次性产品,而且只能容一个人由此返回地球,他曾经视发明如生命,可是为了证明他毫无根据的想法,他已经疯了,什么都豁出去了。”
我大概听明白了。我呆呆地对Alex说:“也就是说,现在咱俩只有一个人能返回地球?”
她点了点头。
Sedark的目的很明显,他希望我和Alex永远不能再见面,更重要的是,他要让我俩的余生都在痛苦中度过。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睁大眼睛说:“那咱俩都不回去了,我们就在这个星球上生活。”
听完我的话,Alex“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时我听到头顶传来Sedark无比阴暗的声音:
“阿杰,即使你们谁都不返回地球,你们也不可能在一起,因为只要我一关闭时空门,同处时空门一侧的两个人就会有一个瞬间失去生命,到时候,你们就会由天涯两隔变为生死两隔了。现在我要倒计时了,给你们十分钟考虑时间,怎么选择,由你们自己。“
随着“滴“的一声,倒计时开始了。
十分钟。
我看着Alex,终于忍不住,泪水滑落。那一刻,Sedark就像一个主宰,而我,面对他,就像面对命运,毫无还手之力。
十分钟,就是一辈子。
9
面对命运,我们的无奈在于,怎么选择都是错。
可是我们又不得不选择。
然后在剩下的时间里,自尝苦果。
并且去假设当初存在的各种可能性,以及在各种可能性下可能会有的好结果。
直至孤独终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