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谈絮语8 喧嚣世界里 享受孤独的快乐

文/英歌h

汉嘉的舅舅是位信号员，在铁路上干了四十年，管理道口升降杆，后来专门看守信号塔。

四十年来，除了上班没有任何事情能让他高兴。退休后，离开信号塔，他简直无法生活。

于是，他用存款买了一套信号装置，运到自己的园子里，在那儿盖了一间屋，安装上那套设备。

他有几个当过火车司机的伙伴也都退了休。他们从废品收购站买下一台冶炼厂拉箕斗和平板车皮的小机车，还有一些小铁轨和三节平板车皮，在古老园子里的树丛中，弯弯曲曲铺设了铁轨。

每逢星期六星期天，他们便给这台机车点着火，驾驶它行驶，下午让一帮孩子坐在三节平板车皮上在花园里兜风，傍晚，几个老头子喝着啤酒唱着歌，醉熏熏地自己坐在机车上行驶，或全体站在火车头上，一眼看去，活像一座尼罗河神雕像，躺卧的luo体美人四周，围着一群小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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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黑，机车亮着灯正行驶到老苹果树和梨树之间的弯道上，舅舅坐在信号塔里扳道岔，他是那样神采飞扬。号志灯和小屋的明亮灯光映照出几位退休老人和孩子们忙碌的身影，他们叫嚷着、欢呼着。机车鸣着笛行驶在歪歪斜斜的椭圆形轨道上，发出当啷当啷的响声，仿佛一只手摇风琴在反复演奏着一支乐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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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全身心沉醉在游戏中，而他们玩的游戏，其实只是他们终生热爱的工作而已。

最终，汉嘉的舅舅因脑溢血死在他自己的信号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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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从捷克作家博胡米尔·赫拉巴尔的小说《过于喧嚣的孤独》里摘出的小故事。短短一部中篇，蕴藏了很多由主人公汉嘉叙述的小故事。这些小故事乍看似与主题无关，却引人深思，启发联想。比如昨天摘述的貂和刺猬的故事。

而老信号员的故事，更能深刻诠释“孤独”二字——喧嚣世界里的孤独。

很多人一生只干了一项工作，这工作在别人看来可能不起眼甚至卑微，却倾注其毕生心血和无限热爱。这工作让他们找到存在感和活着的价值。一旦退休或提前不得已退出，他们往往变得失落，好像无根的浮萍、断线的风筝，没着没落。所以你会发现，有些人一旦离开岗位，一下子变老了，得老年痴呆可能比从没工作过的人概率更高。

人是离不开社会的，需要有一个位置，需要被社会所需要。

这让我想起瑞典作家弗雷德里克·巴克曼的小说《一个叫欧维的男人决定去死》。

欧维为啥千方百计想上吊，因为生无所恋。一生热爱的人——老婆去世了，一生热爱的工作——没了。他三分之一个世纪就在同一个岗位上班，一辈子没请过一天病假，一步一个脚印，尽心承担一份责任。可是他们说劳动力过剩，要“逐步把老一代都淘汰掉”。

周一早上他走进办公室，人家通知他说：“现在你可爽了，可以休息了。”他们怎么会理解周二早上醒来发现自己已百无一用是什么感受？他们怎么会理解什么叫作承担一份责任？

当然，欧文最终没死成。每当他把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准备安然赴死时，总有邻居敲门叫嚷着请他帮这个帮那个忙。

讨厌又可爱的邻居们的需要，成为助力欧文活下去的动力。而汉嘉的舅舅和老伙伴们在园子里重现工作场景，延续着他们曾经的快乐。

让老人被需要，对子女来说，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的孝顺，不是更有功效的保健品？如果觉得自己老了、百无一用，何啻于慢性自杀？

对于即将变老的我们来说，还是要学会在喧嚣中坦然接受孤独、享受孤独。因为，人生而孤独，死必独孤。

（配图来自网络 侵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