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是一个很有本事的人,至少是一个英雄,我虽不是曹操一党,但无论如何,总是非常佩服他。
鲁迅
曹操是否英雄,此文不表。
我试图浅谈曹之文学,讲一讲他对建安风骨的塑造推动。
蜻蜻个人主观看法,欢迎指教。
只有一朵花支撑着的春天,终究要显得冷清。
01.文人曹操
在中国di王级的人物中间,真正称得上为文人的,曹操得算一个。
曹操的诗歌简言质朴,并不华丽,却形象鲜明,又大气磅礴直抒襟怀,如《观沧海》一诗:
秋风萧瑟
洪波涌起
日月之行
若出其中
星汉灿烂
若出其里
寥寥数笔,不加润饰,即能以辽阔的沧海景象,表现出自己宽广的胸怀。
建安时期,汉乐府诗完全成熟,五言得以发展,曹操就是写四言、五言的擅手。
古风之四言至东汉本已见衰落,自《诗经》后少有佳作。
但曹操的《短歌行》、《步出夏门行》等均是四言诗之明珠,使得四言重生而再放异彩。
《蒿里行》原是杂言,曹操却以五言重写,非常成功。
在诗歌意境上,曹操虽受乐府影响,继承了“感于哀乐,缘事而发”的精神,却又自辟新蹊,别具一格。
例如《薤露行》、《蒿里行》原是挽歌,他却以之悯时悼乱。
《步出东门行》原是感叹人生无常,须及时行乐的曲调,曹操却以之抒述一统天下的抱负及北征归来所见壮阔。
因其一生波澜壮阔、充满传奇的经历,曹操的诗大多反映汉末动luan的现实,表现自己统一天下的理想,顽强的进取精神,以及抒发忧思难忘的情绪。
在文章上,曹操率先冲破了儒学禁锢,打破了当时盛行的骈体文格式,采用通脱的文体作文,大批文人学士积极响应。
他的诗写得有气概,文写得有声势,故读其作常感慷慨悲凉而沉郁雄健。
从此,在北方出现了一个文学繁荣的局面,并且使一代文风得以转变。
可见其极富创新精神的诗文开启了建安文学的新风,并对后世产生了深远影响。
直到今天,人们仍能脱口而出他的两句诗,一是“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一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前者常是那些嗜酒如命者的护身符,后者则是不甘寂寞者的座右铭。
老实讲,一个文人能在他生前死后,保留在中国人的口头上,有这样一句两句者,又有几多?
02.建安风骨
文学的发展,与时代的动luan与安定的关系至大。
东汉末年,先是黄巾农民起一,九州暴栾,生灵涂炭,后是董卓折腾,战祸不已。
洛阳夷为平地,中原水深火热,这时候,一切都在毁灭败坏之中,文学自然也陷于绝境。
幸而,曹操在平定吕布、陶谦、公孙瓒、袁绍、袁术以后,黄河流域有了一个初步安定的局面。
加之他手中汉献帝这张王牌,对士族阶层,对知识分子,具有相当的招徕作用。
“是时许都新建,贤士大夫,四方来集。”,遂形成了中原地带的文化中心。
孔融、杨修、陈琳、刘桢、徐干、阮瑀、应玚,和从匈奴赎回的蔡琰,真可谓济济一堂,竞其才华。
曹植《与杨德祖书》中,说到这番繁荣景象,不免为他老爹的气派自负:
昔仲宣独步于汉南,孔璋鹰扬于河朔,伟长擅名于青土,公干振藻于海隅,德琏发迹于此魏,足下高视于上京……吾王(曹操)于是设天网以该之,顿八纮以掩之,今悉集兹国矣!
看起来,曹操是振一代文风的始创者,而曹丕、曹植是不余遗力的倡导者。
所以,在三国魏晋文学中起先河作用的,正是曹氏父子和建安七子,他们开创了文学史上的一个新时期。
曹操,作为一个艺术家,而非政治家的那一刻,其实是个很浪漫、很多情、很讲朋友义气的诗人。
譬如,他曾花重金把蔡文姬从匈奴单于手里赎回来。
不仅因他感动于《胡笳十八拍》,更重要的是她父亲蔡邕。
蔡邕是曹操的朋友,也是一位大学问家。
曹操要求回汉的蔡琰,将她父亲已被战乱毁灭的图书文字,整理出来,不致湮没。
这种对文化、对文学的开放的精神,包容的姿态,也不是所有的领袖人物,都能具有的胸怀。
因其包容,因其胸襟,因其本身“雅爱诗章”,懂得文学规律。
所以曹操不用像董卓一样用刀逼着大作家蔡邕出山,便能在许都延揽了一批像蔡琰、孔融这样的大士族和大文人,将创作的文学气氛推到了高潮。
更为难得的是,虽然他沙亥文人,名声不佳,但他能够容忍文人。
他给了文人较多的选择余地,较大的活动空间,以及最大限度的自由。
所以当时的文学除了反映人在社会的角色业务之外,还可表达个人的情趣爱好:
除了讴歌批判公共的社会生活,还可描绘记录个体的私人日常。
他也不像汉武帝那样,把司马相如、司马迁,当作可以呼来叱去的狗那样对待。
在矛盾没有激化到必须沙人才能解决问题时,他能够平心静气与孔融、杨修之流探讨文学,甚至开个玩笑,讲个段子。
他将他们当作人,当作文人,而不是下级、听差,给予了他们足够的尊重。
尽管,建安七子中的绝大多数成员,是曹操父子的部属。
在风剑王潮中,这样的桶至者,敢于突破流俗之所轻,敢于改变周秦以来视文人为末流的观点,真是了不起。
社会环境之短暂安定,一定程度的思想解fang,文人的个性得以自由舒展。
于是很快,“建安之初,五言腾踊”的局面出现了。
《文心雕龙》说到建安文学的特点时说:
观其时文,雅好慷慨,良由世积乱离,风衰俗变,并志深而笔长,故梗概而多气也。
所以,曹操的《蒿里行》,曹丕的《燕歌行》,曹植的《送应氏诗》;
王粲的《七哀诗》,陈琳的《饮马长城窟》,蔡琰的《悲愤诗》;
以及《孔雀东南飞》等具有强烈现实色彩的诗篇,便成了建安文学的主流,也就是文学史所说的“建安风骨”了。
“慷慨任气”,便成了这一时期文学的特征。
积极通脱、质朴刚健便成了建安文人之标签。
03.善莫大焉
建安文人,可能是中国较早从绝对附庸地位摆脱出来,以文学,或主要以文学来谋生的文人。
他们也是较早不以服务地王为己任,不以观方意志为准绳,按自己意愿写作的文人。
他们追求自由不羁,企慕放任自然,赞成浪漫随意。
他们主张积极人生,并对礼教充满盼匿精神,成为中国非正统、非提至文人的一种样本。
鲁迅先生在《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中,认为建安文人的文学态度,可以用“尚通脱”三字来概括。
到了魏晋南北朝,“通脱”由阮藉,嵇康,陆机,潘岳,陶渊明,谢灵运,一脉相承下来。
而且茁壮成长,成了中国文学发展的潮流。
所谓“通脱”,说到根子上,是文人对于创作自由和个性自由的追求。
然而,追寻此“脱俗”,或多或少是要付出些代价的。
倘逾轨出格,一个不慎,就很有可能撞到刀口上去。
但同是杀身之祸,曹操以前和以后的文人,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屈原被楚灵王赶出了巢婷,他只会在汨罗江边,眼泪鼻涕一大堆地伤心哭泣,绝不敢ge命;
司马迁犯了“错误”,他宁肯忍受汉武帝的宫刑,在蚕室中将泪水往肚里吞,也不敢跑出去zao反。
而在曹操以后,那个阮籍,对不起,大醉三十天,硬是不理会你司马昭。
那个嵇康,你可以杀我的头,但在下刀子以前,你得让我抚完一曲《广陵散》。
不管是建安七子还是竹林七贤,亦或杨修、陶渊明诸。
这等风骨的文人,你能让他为一个凰地身边的宠晨捧尿壶吗?(唐宋之问)
就是这一类文人,秉承了旷达自由的建安风骨,发扬了清俊脱俗的魏晋风度,在我国文学史添上了浓重的一笔。
所以,曹操了不起,他给文学史带来纷繁复杂的变化,先是文人品类的非单一化,然后才有文学世界的多样化。
因此,曹操的这一手,自觉的行动也好,不自觉的行动也好,“善莫大焉”。
他所营造的建安文学的包容格局,所形成的建安文人的个性色彩,对于中国文学所起到的表率作用、先启意义,是不可低估的。
否则,只有屈原和司马迁,而没有阮籍和嵇康,只有捧尿壶的宋之问,没有对酒当歌的曹孟德、李白,那一部文学史,恐怕就不会这样丰富多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