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亦乘舟归鹿门

夜归鹿门歌

孟浩然

山寺钟鸣昼已昏，渔梁渡头争渡喧。

人随沙路向江村，余亦乘舟归鹿门。

鹿门月照开烟树，忽到庞公栖隐处。

岩扉松径长寂寥，惟有幽人夜来去。

我是一苇小舟，飘荡在襄阳城外汉水之中。此刻时至黄昏，我听见鹿门山上响起了钟声。它沉稳而肃静，随着风飘到很远很远。鱼梁洲的渡头正一片喧嚷，那是东汉时的庞德公曾经幽居的地方。

听说那庞德公，是个神仙似的人物。荆州刘表曾请他出山，后来他却携妻归于此处；平日里弹琴、读书、耕作、采药，不理世事，却与妻子相敬如宾，生活自在安乐。

这时，有位青袍客官从渡口迈步上了我的船身：“船家，我要渡河。”

船桨轻轻一划，我们便在水路之上了。人们沿着水浪来去的沙岸向江村走去，我也载着这青袍客官驶向鹿门山的渡口。他静静地望着对岸的山影，深情肃穆；大约是敬那处，正是庞德公的幽栖之所吧。

水路行至一半，月亮缓缓地出来了。婆娑的月影，映得岸上烟树迷蒙；月光如清凉薄纱，诗意地覆在人心上，如梦似幻。

不久之后，他就要穿过石壁门，经过松林路，在夜色中探访庞德公的住所了吧？山色苍翠，水波荡漾；一艘小舟知道孟浩然山林为伴、隔绝尘俗的心愿。归去吧，再也没有丝竹案牍的烦扰，就算早年仕途困顿，此时，在月色水影、苍山翠林之间，也当释然了。山水田园之中，自有他优美的诗文。它们挣脱官场媚俗，像湖上的清风，飘逸而灵动、自在而闲逸。

到岸了，他下船而去，青色袍子的身影慢慢没入鹿门山的林影之中。孟君啊，染缸一般的官场终究不是你的归处，似这般隐逸山林，穷极山水之胜，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