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来之写作与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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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年，我反复看到这样一段话，“在全球重磅经管类书《重来》里说，如果你要从一堆人中决定出一个职位的合适人选，就雇那个写作最厉害的人。这个人不在乎是不是营销人员、推销员、设计师、程序员，无论是谁，他们的写作技巧都会对此有益。”这本书的这一段话反复被人引用在各类写作推广课和写作推荐文案里。

写作真的有那么强，甚至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我，一个平凡而普通的人，只是一个平素里闲余喜爱写点东西的人，一直感觉写作是很私人的事，对我而言，写写画画是打发无聊时间的兴趣之味，每每落笔则是心头的轻松的爽快，是为生怕自己头脑变迟钝，预防以后年纪渐老了后的阿尔茨海默。

想想素来令人又爱又恼的民国女作家张爱玲，写文若她之风流，身份若她之贵气，态度若她之倨傲，还有她那看人待物惯用睨睥一切的顶级眼光。写作和她的命运仿佛孪生命，她曾言道，我喜欢悲壮，更喜欢苍凉。壮烈只有力，没有美，似乎缺乏人性。她的笔下写尽了人世的悲凉，爱痴缠绵绝决离恨。一个绝顶的聪明的女子，绝顶高傲的心性，绝对才华过人的学养，可是她的一生多舛，写作丝毫没有改变了她的命运轨迹。尽管她的那件旗袍款式高级，充满诱惑倾城魅力，她却悲伤又懊恼地埋怨上面爬满了虱子。她的悲剧命运仿佛是前世种下的因果，她命运的色彩浸染在她笔下每一个鲜活美好最后又枯萎凋零的女性背后，曲调若她屋子里永远都未唱完哽咽着的老唱机。

这样一个体体面面的人，现实生活中所有的苦难，她都勇敢直面，她活得通透。命运与写作的关系仿佛紧紧联系，又毫无关系，命运就是她，她就是命运。
永远的张爱玲，她只是把写作当成工具，留下她存在世间的痕迹。于她来说，你爱她或不爱她，有何关系。如果重来一世，她也还会是那个敢爱敢恨的张爱玲，惊艳绝伦，努力做她自己。

再看看近几年特别火的著名科幻作家刘慈欣。他的代表作有长篇小说《超新星纪元》、《球状闪电》、《三体》三部曲等等小说集。他凭借《三体》一书斩获第73届世界科幻大会雨果奖最佳长篇小说奖。如果不是雨果奖，这位五十多来岁长相斯文的中年男人，在熟人的认知里也不过只是在山西省某水电站任职的一各普通的工程师而已，又有多少人知道他迄今已出版过13本小说，并且他的作品拥有难得的丰富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场面宏大辉煌。细节把控流畅，逻辑既认真又严谨。

刘慈欣，而今也是中国文坛颇具有影响力的作家之一。可是，到底有多少真正进入过刘慈欣的世界，看懂他的文章里那些如原子、粒子扑面而来若风暴的科学知识。像我这种对物理科学几乎无知若白痴的人，更多则是被那些宏大场面中反衬显得更孤独而渺小的生命的艰难抉择给深深震撼到了，以及他无限的想象力，对人类的困境和人性的极限深刻地剖析，凡读过刘慈欣小说的人无不为其作品的厚重感而震撼。

这样一个把我们带到一个他创造的崭新的宇宙世界的刘慈欣，同时也是一个最可爱温暖的父亲，
他写给他亲爱的女儿的一封信里絮絮叨叨地关怀着女儿未来生活里的一切，而这一封信其实设定成女儿在200多年后才能看到。尤其在信未尾，“你在自己的房间里熟睡，这年你十三岁。听着窗外初夏的雨声，我又想起了你出生的那一刻，你一生出来就睁开了眼睛，那双清澈的小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让我的心都融化了，那是二十一世纪第一年的五月三十一日，儿童节的前夜。现在，爸爸在时间之河的另一端，在二百多年前的这个雨夜，祝你像孩子一样永远快乐！”
我想即使过去两个多世纪的岁月流逝，无论世界如何变化，在漫长时间的长河的一端，他对女儿的挚爱都永远不会改变。

假如人生重来一次，他依旧会活得快乐而幸福，因为命运永远会眷顾坚持不懈的人，他的成功，是写作带给他的，他的命运却不是因写作改变。他一天天的坚持创作，三十年如一日。即便没有雨果奖，人生的道路上也终会有其他奖励在等待着他。

最后要讲到我很喜欢的女作家残雪，她今年66岁了，算是步入老年了。她其实是到三十岁才真正开始写作的。之前，她做过很多工作，包括“赤脚医生”，小工人，代课教师，还有个体户女裁缝。她要用那些工作赚钱和老公一起来养活自己和她们的孩子，因为写作的收入根本不可能维持一个家庭的生活用度。

她最开始的小说是在自己家里一台旧缝纫机上写完的。她的写作就像有一种激情的力量在推动着手里的笔，她是用生命在写作的人。写作就是她的命，她的意义。不是写作改变了她的人生，她就是为文学创作而生的人，她热爱写作，自从她拿起笔后，几乎每一天都会写作。她甚至说她写下的任何词语或句子都是“正确的”，很少犯过错误。她和张爱玲一样，两个人都是写作的天才，她们于写作方面拥有强烈的自信和极致的才华。偶尔，我也有这种奇怪的念头，发觉自己一旦提笔就会滔滔不绝若长江之水有势不可挡倾泻而出横扫千军万马之力，有时候亦曾窃喜骄傲自己在写作上的天赋异禀。但是，一想到我所敬重的作家们，曹雪芹，路遥，钱钟书，三毛，残雪，张爱玲，鲁迅，木心，萧红，金庸，王小波……很多很多，他们的学养才识心性，我顿觉惭愧汗颜，自己渺小若微尘。

我向来不是一个谦逊的人，尤其是对文学方面的机敏反应，从小便让我养成自恃过高的习惯。以至于在我幼年时，我的外公经常教育我，“你一定要切忌骄傲自大，记住一个人立于天地世间，生命本是一种轮回，凡事忌满。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小时候，我似懂非懂，口里只是敷衍外公答道，“我晓得了。”

而现在的我，年岁渐长，世事变幻，外公已故去多年，他说的那番话我却更加清晰。命，什么是好命，什么又是歹命。2020的春天病毒疫瘟肆虐，又一次告诉人们，明天和意外不知哪一个先至。若是有可能真的重新来过，人们肯定不会再吃野生动物，会与它们和谐共处。绝对也不会在李医生八人发出预警后置之不理。那么，李医生也许就不会离开，很多生命也还在这一个世界上某一个地方自由呼吸安然生活。

还记得那一年夏天，外公打着扇子，一边喝着茶，一边对我微笑着说，“小北啊，外公给你讲呀。做人啊，不要太计较物质的好赖，全身心去投入每天的生活。天上太阳不会每天都有，春天不会一直在，冬天来了，我们学会让自己温暖，才会感觉到温暖。一个人的命运不在一时，要看一世。最重要的是，无论何时，先要让身体保持健康。若是身体生了毛病，心就要更大，要学会容纳那些毛病。这样子啊，人，就能活得更长久些。”

其实谁都知道生命不会重来，时间不会回头。当每一天清早，我睁开双眼，我知道我还活着，还在呼吸，我会继续以我热爱的方式生活下去。我看到东边的太阳以昨天黎明的方式照样升起。我便对自己说，早安，小北。今天，又是崭新的灿烂美好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