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抬头看月亮

现在凌晨三点,来自官方的警报消息吵醒了我,消息内容是:“不要抬头看月亮”。 同时,我发现手机收到了几百条来自陌生号码的消息:“夜色好美,看看窗外吧。”

睡眼惺忪间,我暗自骂了一句:“神经病,这又是什么在作妖!”我梦呓般,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过了一会儿,警报声还一直在耳边回荡,手机也震个不停,我乜斜了眼手机,一批同样的信息从屏幕上冒出来。我望了望阳台,尽管隔着窗帘还是能看出外面亮如白昼。下意识发觉这可能不是恶作剧,我彻底惊醒,没人会无聊到大半夜闹出如此大动静。

我趿鞋来到窗前,犹豫了三秒钟,哗啦一下拉开了窗帘,缓缓睁眼望向窗外。这才发展原来小区里几乎所有的房间都亮起了灯,只是大部分窗帘紧闭,看来所有的居民都收到了同样短信。我朝小区大门方向望去,路上警报快速闪着醒目红光,血色般浸染着周围的空气中。如此安静的夜晚这警报如进入倒计时的定时炸弹,瞬间使我感到胸口发闷。我把目光慢慢回收,大着胆子小心推开窗子,发觉额上已沁出汗液。

月光似乎比以往任何夜晚都要皎洁,为大地均匀抹上一层银粉,仿佛白露过后敷在大地上的霜。一种来自心底的寒意使我打了一个寒颤。我尽力控制着自己别看向天空,盯着小区里轻轻摇曳的梧桐打量,叶片婆娑,此起彼伏,仿佛在窃窃私语,又似乎它们在谋划着什么。

随着一声发出古怪声音的猫叫,有只猫从车底跑了出来,只觉一个黑影一闪如鬼魅般消失。楼下一排排车整齐地停放在车位里,一个个车灯如巨大的眼睛在望着这个世界。

此刻任何细小的异动都会使人尖叫,习以为常的小区在今晚全都变得诡异难测。

小区里压抑的没有一丝风,只有树叶碰撞声哗啦啦作响。终于讨厌的好奇心开始作祟,管他什么古怪,何不看上一眼再说。

我深吸一口气,目光从天边缓慢上移。剧烈的心跳使我不由得咽下一口唾沫。眼睛划过灿烂的星河,我意识到马上就要看到月亮了。

最后一刻我还是猛地低下了头,心跳得就要炸开。我一定要设法先冷静下来。

我转身拿来手机,略过那些令人生疑的短信,打开了通讯录。我急不可待地拨通了好友春明手机号,他是毕业后和我一起来这座城市打拼的研究院同学。

……盲音。接着打,……又是冗长的盲音。

咣啷~,玻璃击碎的声音。

“不,不要过来……”绝望沧桑的吼声划破了夜晚的岑静,如下阿鼻地狱的鬼魂最后的呼喊。

我循声望去,那人从对面楼窗户直直跳了下去。我心里一惊,手机脱手顺着阳台也掉了下去。

我看到那个人如电影中慢镜头一般,坠向楼底。我惊惧地睁大眼睛,听那凄惨的声音大概是一个四五十岁的大叔。

“卡啦”是手机掉到一楼地面的声音。

耳朵听到了手机迸碎的声音,没有引起我的注意。我瞳孔里是如空中投掷的麻袋般下落的大叔,又似乎是轻落的叶子。

“嘭——”落地,掉地的一袋子土豆一般,一动不动,没有了一丝声响。

可此刻我意识到哪里不对劲,相较于亲眼所见的大叔坠楼更令我心惊肉跳——怎么会手机先落地。这大叔落地足足比手机迟了3秒,并且是按我潜意识预想那种缓慢方式落到了地面。

我住21层,明显所在楼层高于对面大叔楼层,我现在似乎不太信任我的眼神,伸出指头从对面一层、二层……顺次数上去。

17层,明明大叔先坠楼而下,怎么会……?细思极恐,我汗毛倒竖。

楼层挨个窗口都拉开了窗帘,我次第看去,人们都如我一样木然地杵在铝合金窗上,还模糊看到妇女捂着嘴巴哭泣的样子,有的男人靠在窗边紧紧拥着爱人。

我发觉天上的射下来的光线愈加明亮了,月亮似乎在膨胀或者离我们越来越近。

终于有人按耐不住,推开窗户声嘶力竭大喊:“哪位明白这月亮怎么回事,都玩出人命了。”是一位青壮年的声音。

沉默,无言的沉默。

“你看一眼月亮,不就都明白了么……”

不知道我这栋楼上哪位大哥言语道,声音不大,小区里住民却开始躁动起来。

“上面那位大哥说的是,现在通讯全断,警察也不知去向,不知道怎么回事也睡不踏实。”

“要不咱们都别当回事,相信警察,天亮了月亮就消失了”隔壁妇女尖声喊道。

“上面的娘们知道什么,没看到死人了么,应该和这事脱不了干系。再说你没感到月亮要压下来了,还能活到天亮还两说。”

此言一出,惊叫声,哭泣声不绝于耳。

“都别吵吵了,我不怕!”一听声音就知道是那位身宽体盘的居委会潘大妈。

我向下一看,她带的几个人正抬着坠楼大叔的尸体往外走。

此刻小区光线进一步明亮起来,平日里照明的观景灯仿佛如白天的手电筒一般,只有浅白一点。

“如果是一出闹剧,看我怎么撕了那人。但要是我有什么情况,大家一定要想办法活下去。”

潘大妈语气决绝,心知她做足了心里准备。

“不要——”我放声喝止。

可终究还是晚了,或许现在没人能靠语言阻止她了。

一秒,两秒,三秒。

“额——啊……”比坠楼大叔还要凄怆绝望的声音回响在楼栋间,更为惊骇的是声音里多了恐惧,来自内心深处压倒性的恐惧。

“假,假的……”

大妈蹲在地上双手揪扯着头发,似乎想用头发遮住眼睛和面部。不住重复着“假的,假的……”

也仅仅是两分钟功夫,一个生龙活虎背阔腰圆的粗壮妇人精神彻底崩溃。大家无意识地耿直脖子后缩。

时间并没有停止,一切都在继续。我观察到地上的光线开始变浓,变成血色。

开始误以为是大型号警报器闪烁发出来的红光映射所致,是头顶逼近的月亮,确定无疑。

我头脑混乱,这早就超出一般人所能理解的诡异。这梦里都不曾有过的恐怖故事怎么会真实发生在世界上。

我闭上眼,仔细琢磨“真实”,“一般人”。

三分钟过去,这里的所有居民都发现了这一现象,因为:窗户、窗帘都变成了红色。血一般洇透了空气,灌满了小区。

窗子里的女人尖叫大哭,男人咆哮着世界末日到了。有的干脆关起窗子,更有甚者拉上了窗帘。

“咚咚……”就在我一筹莫展百思不得其解时候,这一敲门声吓我半死“走十,快开门”。

是春明到了, 他住这座城市的东区。

“走十你还好吧……”

开门的一刻我毫不犹豫地和一个男生抱在一块。

“我还好,倒是你怎么跑过来吧,不怕死么”,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红了眼圈。

“路上没有一辆汽车,我骑单车过来。”春明一米八个子,从事超生物工作,阳光帅气。他骑车二十公里赶来,现在头发凌乱嘴唇皲裂,一脸衰相。

“先不说这个,目前活下去才是要紧。我们公寓三人都,都……”

“从你超生物角度能分析到什么?”我急切问道。

“除非有怪兽异形,那是电影里的情节。”他摇头道,“生物再怎么变异进化也不可能吞噬月亮,这不科学,难道是一种天文现象?”

“不,不,警方可能所知有限,可短信息可不像是天文能自己发出来的。”

“你也收到了短信?”

我点点头。

看他的反应,明白处在一样的环境都是相同的遭遇,整个世界概莫能外。

“感觉是一个让人设计好的圈套,可又说不出具体是哪里超出人的预知。”

“真实!”我斩决地说道。

他略有所思点点头。

“你身上有没有其他不符合自然规律的事。”我期待地看着他,来佐证我心中的答案。

“我养的猫有时候会叫算不算?”

“认真点。”我打断道。

“它叫声不一样……”

“这——”

“等下,我确实有件你不知道的秘密也是我们家族的秘密。是我从事超生物研究的原因,这件事国家一直没有公开过,存档在保密局。”

我手心冒出汗来。

“你知道我从小没有了爸妈,我以前说过是奶奶把我养大。其实……

“其实她是我太祖奶奶,今年要满三百六十岁了。”

“异能!”我脱口而出。

“别胡扯。”他白了我一眼。

“我从来都觉得这就是长寿而已,后来国家秘密接走了她老人家,我经常去探望,并无发现不同常人的地方,证明我的猜测是完全正确的。”

“你脑海里有没有想过,她老人家会死?”我有点兴奋,地双手抓住他的胳膊。

“神经病吧,她可是养我的奶奶,她会一直活着,我死了她都不会死!”他挣开我的胳膊,诧异地看着我。“你说这话什么意思,跟当下有什么关系。”

“我们都不是一般人,我们都是和你太祖奶一样,不应该存在!”

“嘁……你说什么?这是吓傻了吧……”

“这个世界有漏洞,你太祖奶奶是,我看到的坠楼大叔也同样是。”

他用更呆滞的眼神看着我。

“我们活在自我认知的世界,你太祖奶不会死,缘由是你认知里没有她会死这回事。我看到的坠楼大叔舞蝶般落地是因为我的认知意识里。这都是是我们臆想的结果。”

哐哐哐——楼上一阵家具砸地声,四下吼叫声,越来越多的人崩溃了。

他一脸怀疑,无法接受。我跑进了厨房,拿出了一把尖头刀塞在他手里。

“干嘛?”他惊惧地看着我。

“看准我的这个位置,”我食指指着指着自己心脏的地方。

“要想知道答案,只能这样做。”我坚定地看着春明,“你深呼吸闭上眼睛,直到你脑海完全将我虚拟,我在你的意识里,是一个透明的影子……”

他欲言又止,终于握紧了刀把后,双目紧闭。

我看到他的刀一把刺进了我的胸膛。死亡与否,全看兄弟你了,我感到一阵冰冷。

刀在我体内顿了一下,随之猛地拔出。

我轻唤了声:“春明……”

刀落地地上,“走十,你,你真的没死!”

“果然是这样。”我喃喃说道。

“这到底怎么回事,我们都是怪物?”春明猩红的眼睛有些绝望,他选择了相信。

“我们确实不能称之为人了,尽管保有人所有认知里存在的一切,可我们却无法回去了。”

“什么叫无法回去了,那我们现在到底是什么?”春明激动地使劲摇着我。

“你做过梦吧?”我看春明在等我说下去,“人醒了梦里的人真的死去了吗?或者你觉得是幻觉,可梦里的自己有你的全部认知信息,你的触感情感,你会梦里感到痛,也许也会在梦里死去。”

“别卖关子了,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们都是自己的衍生品,或者叫副本。可以理解为是一个人,他提取了我们所有对自己甚至整个地球宇宙的认知信息。我们从来没怀疑过自己,即使有蹊跷不符合逻辑的地方,我们当作巧合,也可能把这人称之为精神病,闹的事情大了会有相关业的机构秘密管理,也有所谓的世界之谜。我们从来不肯怀疑的世界,今天露出马脚了。”

春明静静地看着我。少顷,悲伤地说:“你小子不愧是研究空间宇宙的天才,可我讨厌你说的这个真相。”说完他流出了眼泪。

我转身走到阳台,开展了整扇窗子。

“走十,等一下,你想好了怎么做了对吗?”

我默然点点头,“如果我成功了希望你帮助大家说出这个真相。”

“可能有的人永远不想知道这个真相,包括我。”

“你不想离开?”

春明点点头。

我理解他。

现在外面的天色红如丹朱,整个街区哀嚎似地狱,真的是时候了。

我踩了把椅子仰面从21楼垂直坠下。

一个巨大赤目淌着血,正盯着我,这眼神里确有魔力喷射出的红射线毁人心魄,破人肝胆。

“你死了,再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个真相,谢了朋友。”春明露出诡异的笑。

我心乱了一下,好在我的认知世界坠楼人如落叶。

看到那巨目眼珠骨碌一动,我屏息凝气,意识与我合成一段电流,钻进了这只巨大的眼球内。

我睁开了眼,发觉自己躺在病房里。只觉口渴难耐,胸中发闷,我拔掉了呼吸机跑出了病房。

“最新消息,国家宇宙信息部发往未知空间的破解信息,被对方拦截,只有部分文字发送成功。现监测发现不明电流顺对方巨型监控器返流,具体去向不知所踪,还有一不明元体人似乎发现了真相,正逐步统治未知空间……”

我在食堂呆呆地看完这则新闻,陷入了沉默。


作者/北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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