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的民宿故事【第十六篇:邂逅传奇大哥,讲述跌宕人生】

第十六篇:邂逅传奇大哥,讲述跌宕人生

 

     九月是相对淡季。本来大灾之年生意很差,淡季就更没人了。但在中旬时候,一位60多岁的大哥忽然敲响了我的房门。

我开门一看,是一位老大哥,身材、长相特像唱“我很丑,但我很温柔”的歌手赵传。我连忙请他入坐,他也爽快,开门见山就跟我说:“我姓王,黑龙江的。听说这的老板是东北人,所以我想在这住两月”。我当即表示热烈欢迎,并安排他住进了二楼单间。

不聊不知道,一聊吓一跳。原来这位王哥,居然是我以前就很仰慕的一位传奇大哥,内心非常激动。

2001年我初到成都,做的是批发皮鞋的生意,所以常去温州。时间久了,认识了很多鞋厂老板和各地同行。喝酒聊天的时候,常听到他们提起一位东北大哥,感觉这位东北大哥在温州鞋业无人不知、名气非常大。只要是东北人,见面打招呼就问“啥时来的?去王哥那了吗?”。如果遇到什么麻烦,也都相互提醒“不行去找王哥”。就好像这位王哥是东北人的仰仗,不认识王哥就很没面子。

我非常好奇,三次登门拜访但阴差阳错、未见其人。后来,我代理的品牌转为广州,温州就很少去了。再后来,网购兴起,我趁早结束了生意。关于这位王哥,我也就逐渐淡忘了。

没想到,今朝有缘,传奇大哥居然找上门来。

最初几天,我和王哥并没有聊很多,江湖人最忌交浅言深。后来有一天,王哥问我可否用厨房,我说可以。那晚他便做了一盘红烧肉、一盘土豆丝,还邀我共进晚餐,我也没客气。但没想到王哥厨艺非常好,虽只有俩菜,但色香味俱佳。从那以后,我就和王哥搭伙吃饭,朝夕相处了近两月。

平时,王哥很少外出,就爱看投影,看战争片、抗日片。晚上,王哥就炒菜做饭,施展厨艺。王哥不喝酒,所以晚餐之后,我俩就在客厅喝茶、抽烟、聊天,经常一聊就是大半宿。

绝无虚言,我和王哥聊天不是出于礼貌,而是发自内心喜欢听他讲,愿意和他聊。我俩都是黑龙江的,老家也相距不远,对温州很熟悉,还有许多都认识的熟人,所以话题很容易打开。而且越聊越起劲,越聊越深入。

王哥的人生非常曲折,可谓跌宕起伏。现在回想,我脑海中就象播放一部电视连续剧,围绕主角王哥的一生沉浮,充满了奋斗、抗争、恩怨、人性及商战。背景就是改革开放这前后几十年。

王哥1952年生人,出身于东北一个普通家庭。父亲厨师、母亲工人,上有一哥一姐,下有两个妹妹。他从小就顽皮、倔强,经常惹事生非、打架斗殴,在学校是出了名的“坏小子”。用东北话形容,狗看到了他都绕道走。

虽身材矮小,但王哥身体素质好,很有运动天赋,曾获黑龙江省短道速滑500米冠军,是当时速滑队重点培养的好苗子。但他不服教练管束,终被开除。混到初中毕业,就接班进了一家大型修配厂。

进厂之后王哥开始学做钳工。他的技术进步很快,但他的心思太灵活,经常利用工作之便私下干零活、赚外快。那是七十年代,自行车是主要交通工具,王哥仅凭帮人修车、装车,几天就能赚上百元,远超工资收入。

23岁,王哥娶妻生子。

已为人父,衣食无忧,照理应该安居乐业了,但王哥却一点也不安分。那是七十年代中期,个别人头脑灵活,已开始偷摸贩卖服装、日用品,利润惊人。王哥偶然得知,也凑了几百元跟着南下。可怜的是他第一次出远门,没任何经验,只能跟人屁股后。在天津换车时,王哥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孤身一人躺在候车室长椅上,带他的弃他而去,早没影了。无奈,王哥只好一人灰溜溜地返回老家。这件事后来被王哥媳妇当做笑柄大肆宣传,弄得王哥见人都抬不起头。但他也暗下决心,今后一定要闯出个名堂,让众人看看。

事隔两月,王哥准备独自一人、再次南下。他想清楚了,赚钱的机会谁也不会给你,只能靠自己。

通过逛商场看标签,逛地摊问摊主,到车站货运点问搬运工,王哥打听到,这些服装、皮鞋、日用品,产地基本都在广东、浙江、福建沿海一带。他要做的,就是筹到钱、找到货源、直接从厂家进货;只要拿到货,根本不愁卖。

但,想着容易做起难啊。

做生意,首先就要有本钱。那时还没改革开放,这样的长途贩卖就是不务正业、投机倒把。媳妇阻挠,甚至嘲讽谩骂;家人也不支持。最后还是一群工友鼎力支持,东拼西凑为王哥筹了3000块钱。王哥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携巨款独自南下。

一路上小心谨慎,摸着石头过河啊。

王哥回忆,还是在天津,他躺在候车室椅子上等待换车,半夜遇到三个年轻人想敲诈他。他假装可怜与三人周旋,趁其不备,拼尽全力一拳击倒一人、脚踹第二人、推开第三人,然后撒腿就跑。小时的打架经验,这时全派上用场了。还有一次在福建石狮,他到一服装厂家看货砍价。老板感觉不爽,先用方言骂他,然后喊来七、八个工人推搡着撵他。王哥很生气,走出很远后又返回,捡起一堆砖头把厂家玻璃门砸得稀烂,然后手持两块砖头骂骂咧咧地离开。厂家老板一伙人吓得目瞪口呆,又不敢追。

就这样,王哥辗转将近一个月,从福建发回第一批货。二妹摆摊去卖,结果因厂家进货、物美价廉,很快被一抢而空。再进货并提高售价,结果还是供不应求。

这种模式持续了三年。王哥贩卖的范围从服装开始,后来发展到皮鞋、日用品,还有收音机、自行车、电视、录音机等大件高档商品。他的开拓足迹也基本踏遍了整个东南沿海。

讲到这,王哥还跟我透露,当年他在广东海陆丰一带还走私过黄色录像带,还买过两把枪。黄带虽然暴利但犯法,他贩几次就收手了。至于那两把枪,他开始还很喜欢,经常摆弄,但后来总觉得担惊受怕,象得了一块心病,于是就自行销毁了。

发财之后,王哥衣锦还乡。不但加倍偿还了当初借工友的钱,后来每次从温州回家都大宴工友,连续几十年。许多工友遭遇困难,都是王哥帮忙解决,他还几次邀请工友来温州旅游,费用全包。

钱是赚到了,但并没有换来幸福。王哥与媳妇聚少离多、感情疏远,而且媳妇始终认为王哥是不务正业、投机倒把,早晚会进大牢,所以提出了离婚。最后,王哥第一次婚姻维持四年宣告结束。

1978年正式改革开放。王哥敏锐意识到,游击队转正规军的机会来了。当即租下10节国营商场柜台,从正规厂家进货,以明码实价售卖。

这次转型非常成功,也充分展现了王哥生意人的天才。仅一年多,王哥租用的10节柜台就扩大为一层楼,一家商场变为三家商场;高峰时,同时承包省内七家商场。

正当大家对王哥的成功羡慕不已之时,王哥却突然收手,把七家商场退的退,转的转。1987年底,王哥携60万资金,带二妹到温州开起了鞋厂。

为什么要开鞋厂呢?王哥说,承包商场并不是自己的商场,同行竞争、租金上涨、利润却下降,而开厂则不同。他亲眼看见许多鞋厂产品供不应求,老板坐地涨价。产品一出,客人疯抢;还有许多客人无货可上,急得嚎啕大哭。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那时物质紧缺,鞋厂又少。抢到一箱鞋,什么概念?就等于抢到上千块钱啊。王哥很聪明,每次见到鞋厂老板都送烟送酒送特产,还豪气地甩下大笔订金。所以,每次别人疯抢、哭天抹泪的时候,王哥却在与老板喝茶打牌。但那种火爆的抢货场景,王哥尽收眼底,一点也没放过。此时不来开厂,更待何时啊?

那一年,王哥在温州双屿租了一栋四层楼民房,请来技术主管、打板师和几十名工人,开始叮叮当当、手工做鞋。他自任厂长,负责开发、采购、销售等全面工作,哪里需要就冲到哪里。他的二妹则负责收款、发货还有做饭、后勤。最初每天产鞋100双,一抢而空;后来逐渐稳定在日产500双,还是供不应求。第六年,鞋厂搬到了鹿城区星际路,正规厂房,规模比之前扩大了三倍,还上了一条流水线;平均日产1500双左右,高峰时近3000双。第十一年,鞋厂再次搬迁,上了两条流水线。2003年,王哥在温州鞋都一期买了16亩地,建起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厂房。

那些年,王哥自己坦言,赚钱赚到手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钱。所有账目、款项都由二妹经管,他从不过问。兄妹俩都是小学文化,大字不识几个,却撑起了近两千人的大厂。

王哥新厂很气派。临街一面修建了自动拉门和警卫室,有保安24小时站岗;另三面环绕四层楼高的厂房,使用面积近三万平方。中间巨大操场,货车、轿车总是川流不息;接待室内,总是高朋满座。我做生意时几次拜访王哥去的就是新厂,每次都看到院里停满轿车,办公室里一群人聊天。办公室傍边的接待室、小餐厅,麻将声、扑克双扣声,此起彼伏。

据王哥讲,那时是他最风光的时候。客户遍布全国,厂房估值上亿,整个家族都团结在他的周围。

他的大哥做辽宁省总代理,他二婚媳妇的姐姐在黑龙江做总代理,他的老妈、大哥小舅子夫妇、大姐夫妇、大姐家孩子、二妹、二妹家孩子、三妹、三妹家俩孩子,都在厂里。有的开小卖店,有的办食堂、有的管仓库,有的买材料。王哥还出钱送两个外甥去杭州学习制鞋打板,计划回来让他们负责产品开发。每当看到一大家人团聚在他周围,王哥内心都充满了自豪感、满足感。

王哥跟我感慨,他走到这步其实相当不易。曾遭遇过多次危机,甚至冒生命危险。

比如初办小厂没几天,一帮混混就上门要收保护费。王哥借口上厕所,冲进厨房,拎着两把大菜刀就出来了,把小混混们吓得屁滚尿流。但王哥很有心计,事后向当地人打听了这伙人的背景,还在麻将桌上认识了当地黑社会老大,从而化解了这次危机。还有一次,两家托运部为争夺地盘火拼,双方亮刀亮剑,枪都举起来了。正僵持之际,王哥怕自己货物受损,及时赶到;当场凭自己三寸不烂之舌劝双方冷静,还给火拼双方各自下了台阶。当晚又自己出钱摆酒,请来黑白两道及火拼双方坐下协商,最后摆平。那一战,王哥一夜成名。

新厂开工,沙土工程量巨大。工厂所在地地头蛇,开来十几辆大卡车要强行承包,并要求支付高昂费用。当时王哥在场,没出头、没吭声,在旁边观望后打了几通电话。然后突然拎起一把铁锹直奔那个地头蛇,一锹就把那人拍倒在地。旁边的小混混惊呆了,缓过神来,纷纷掏出匕首、拎起铁棒上前围攻。王哥不慌不忙,用铁锹顶住那个地头蛇的脖子,环顾四周,语气平和地说:“你们先别急,我让他听个电话”。然后拨通手机,贴在那个地头蛇耳边。仅几秒钟,对方就挂断电话了。王哥收起铁锹,地头蛇不顾疼痛站起身,冲王哥说了声“对不起”,便急匆匆带着卡车和人离开了。

“电话那头是谁啊?”我连忙问。王哥笑笑,“这地头蛇也就是个小混混,挂电话的是他们老大”。我又问“你怎么认识老大呢?”,王哥说:“我这辈子就两大爱好,一个抽烟,二是打牌。不要小瞧打牌啊,牌桌上你想认识谁就能认识谁。如果还想做朋友,那就和他多打几次牌”。我听了,似懂非懂,若有所思。

王哥与前妻有一个儿子,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也没工作,一直在玩。新厂建成之后,儿子不请自来。王哥只好送他与俩外甥一道去杭州学习。

经过一年学习,俩外甥学有所成。而王哥儿子只坚持了几个月,回厂工作半年,便跟王哥提出要接班。王哥觉得时机并不成熟,但儿子鼻涕一把泪一把,责怪王哥没尽到父亲责任,让他从小失去父爱、饱受歧视。如今他已长大成人,王哥应尽早给他机会,让他早日子承父业。王哥听着心酸,内心也很愧疚,一冲动便答应了儿子。

这一决定,王哥没想到自己人生会就此发生转折。更没料到,自己一世英名,日后竟败在儿子手里。

走马上任时,王哥儿子二十八岁。意气风发,人称少帅。

新官上任三把火。少帅第一把火就是走访全国各地代理商,给予经销商更多的欠款额度、更大的支持力度。第二把火就是请来专职会计,收回王哥及王哥二妹的财权,建立完善财务制度。第三把火就是严肃裙带关系,明令以后厂内开店要交租、吃饭要交餐费、工作要考核上岗、自家代理也要一视同仁。

应该说少帅三把火烧得有理,但实际结果却烧得王哥前后院都起火。

当时已改革开放多年,温州鞋厂遍地开花,产品过剩。少帅自认了解制鞋工艺、学过打板看款,但实际操作却导致产品款式、质量双双下滑。再加上对经销商政策过于宽松,最终导致各地经销商库存积压、欠款严重。这是前院起火。

后院,因为少帅动了一大家子人的奶酪,引来诸多不满,纷纷找王哥投诉。二妹常年管钱,现在失去财权,意见很大。黑辽两省做为自家经销商,却常被少帅催款,非常恼火。大姐、三妹厂内开店还要交租,当然不高兴。还有两个外甥对少帅不服,学成打板却先后离开、自谋生路。

王哥也非常郁闷,几次找少帅谈话,话不投机。他能做的,就是常去车间检查生产、指导开发、监督质量。但久而久之,新矛盾又产生了。少帅指责父亲干涉他的工作,弄得他毫无威信,令行不畅。父子俩多次沟通,王哥总忍不住发脾气,少帅总控述自小没父爱,最终结果都是两败俱伤、不欢而散。

没辙,王哥开始彻底甩手。对厂里事不再过问,整日呼朋唤友打麻将、玩扑克。年过半百之人,没日没夜坐在牌桌上,最高纪录是血战两天两宿不睡觉,除了中间吃饭。

需要补充的是,王哥因为儿子接手后心情不佳,几次发病入院,心脏总共搭有四个支架。医生曾告诫他,不能抽烟喝酒,不能打牌熬夜。但王哥回怼医生:“我这辈子就这两大爱好,不让抽烟,不让打牌,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如此倔强,如此拼命,王哥真是非比常人。他自己也很坦然:”我身体素质好,打小就锻炼出来了。能天天抽烟打牌,我觉得很满足。生死有命,厂里的事就让儿子折腾吧”。其间,王哥还给我讲了一个笑话,特有意思。王哥说他年轻时,打架象我这样一米八的大块头,他能一打三;还说年轻时,他能一口气翻十几个空翻。新厂典礼时,王哥为证明自己还年轻,非要当众表演,结果一个跟头就躺在了地上。

做甩手掌柜、天天打牌的日子一过六年。生意越来越难做,少帅给王哥的赌资也越来越少。王哥心中不快,但还是有所收敛。

直到2016年,银行上门欲查封厂房,王哥震惊。喊来儿子质问,方知残酷真相。

少帅上任十年,效益持续下滑,资金周转困难。为搏下一季能翻身,他就到银行抵押贷款,这些王哥都知道。而王哥不知道的是,少帅还借了高利贷,利滚利,已欠上百万;还有少帅还为朋友担保贷款2000万,而那个朋友跳楼自杀,少帅要承担责任、帮着还贷。

那时,温州房产降温,王哥厂房估值大幅缩水。银行前来查封之时,王哥鞋厂不仅资不抵债,还倒欠银行800万。另外还拖欠皮厂、鞋底厂、胶厂、辅料厂等各种材料款,总额300万之多。

辛辛苦苦几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王哥气得抡起大烟灰缸

砸向少帅,若非旁人阻拦,必定砸得少帅头破血流。而此时的少帅,近四十岁的人了,垂手而立、默不作声。

无奈,王哥再度出山。他先是疏通银行关系,让银行延迟查封;然后又找来老家朋友,先一步将自己厂房查封。据王哥讲,这招是律师朋友告诉他的,可暂时保全厂房。然后关闭工厂,分隔出租。又找来高利贷债主,让他开走了少帅100多万的保时捷,并谈妥分期还贷。同时,王哥还让少帅去各地找经销商索要欠款,他自己留下应付各家材料厂商。

王哥想法是,如果儿子能收回部分货款,再出租厂房收租金,再从亲友那借点,即可还清银行以外的其他欠款。至于银行这块,可想法拖延。这样,也算度过眼前难关了。

奈何,天不遂人愿。

少帅全国跑了一圈,上千万的欠款仅收回几十万,反倒返回大批滞销、残次品鞋,仓库堆积如山。王哥从家人那没借到一分钱,昔日各路朋友也都做鸟兽散,门前冷落鞍马稀。厂房出租倒是收了点租金,但也仅是杯水车薪。

最后,王哥只能放下尊严、撕破脸皮,欠款一律不还,让所有欠款人去法院起诉。少帅去其它鞋厂打工,家人早已离开,王哥自己守在厂里。没事就给经销商挂电话,有时能讨回一点货款,权做零花钱。偶尔和出租鞋厂的工人打点小麻将,消磨时间。

前阵听说银行又要清欠,王哥无奈要避避风头。正巧一个工人牌友是四川人,曾在我的青旅住过几天。所以,经他推荐,王哥才来到了我这。

断断续续,历时近两月,我听完了王哥的故事。

讲述的时候,王哥始终比较平和、淡定。在他脸上,没有遭遇困境的迷茫与失落,更没有上亿资产化为乌有的痛苦与悲伤。对儿子、对家人、对朋友、对客户,他都没有抱怨,只有理解。反倒是,在讲和别人打架、澳门赌钱、黑社会火拼之时,他眉飞色舞、神采飞扬,好像又回到了当年。

讲到最后,王哥感慨:“以前,兜里没三、五万都不好意思出门。现在,兜里揣两、三千,都觉得自己是有钱人啊”。

听完王哥的故事,我唏嘘不已。

他却很坦然:“老弟,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啊。我一辈子摸爬滚打,曾经呼风唤雨,还帮过很多人,我已经很知足了。唯一遗憾就是欠账不还,有损我一世英名啊”。

两月之后,王哥回温州了。

送他到机场时,王哥和我握了握手,说了句:“老弟多谢了,后会有期”。说完转身就走。

我目送着他的背影,站立良久。王哥虽然身材瘦小,但六十多岁的人了,依然步履沉稳、大步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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