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不簪花（五）
沐瑾淅
(七)
江浔一回家就开始砸东西，任寄梅如何劝慰也不管用。尹沉疏有些疲惫，等江浔扔累了才抚着头说道：“你这又是在发什么脾气？”
以往江浔发脾气的时候不管旁人说什么他都是一概不理，今日却难得回了嘴：“我是最末流的商贾，他是新晋的探花郎。他不是说要娶你吗？那你滚啊！”
“江浔，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当我是什么？”
寄梅夹在中间两方为难，江浔不能妄动肝火，而尹沉疏又怀有身孕。眼见两人越吵越凶，寄梅急的团团转，直到江浔呕出一口血才消停。近些日子江浔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咯血咳嗽都是常事，寄梅连忙给江浔去找药。尹沉疏虽然心中关切，面上却没表露出来，冷哼一声自己回了房间锁上门。
江浔也心中气恼，去了书房。
游柯前来报告说，李殷科举中了探花，得了丞相的青睐，丞相千金还下嫁于他。虽然其中有些波折辛酸，但最后的事实也确实是这样。李殷只是来上饶城当一年的州府来磨炼磨炼，说不准不到半年就得被调回中央去任职。李殷性子狭隘，江家以后的日子估计不好过。
如今江家已是江浔做主，江浔心中自然多了些思量。江浔正思考间，忽听门外一道女声：“让尹沉疏那个贱人给我滚出来。”
江浔眉一皱，自己推着轮子出去了。这时候尹沉疏也开了门。那女人是冲进来的，身后的江家仆从瑟瑟的站在女人身后，他们实在是拦不住这个人。
这人穿着一身彩蝶留仙锦裙，梳一个反绾朝月髻，头上戴菱花头面，脖间是流苏的赤金项圈。这人见着尹沉疏出来，看了一眼尹沉疏的大肚子，冷哼一声，冲上去就打了尹沉疏一个耳光：“不要脸的贱货，有了夫君还去勾搭旁人。”
尹沉疏错愕间，江浔却已经冷冷说道：“姑娘是何人？”
“我是沈秋迟。”
沈秋迟，丞相府家的千金。不是嫡女，尽管只是一个庶出女儿，却依旧比这里的人不知道尊贵了多少倍。
“原来是李夫人。”江浔颔首，依旧是拧着眉冷声道：“不知荆妻何处得罪了夫人，竟引得夫人不顾仪态的动手打人？”
“不过是一个最末等的商贾，竟然敢与我大呼小叫，你们今日得罪了我，我若送一封信会洛阳，就算抄了你们的家也没人敢替你们说话！”
沈秋迟还欲再说些什么，忽的听到身后一声呵斥。
“闭嘴！”
李殷大口的喘着粗气，他听说沈秋迟来找江家的麻烦立刻就赶过来了，好在来的及时，沈秋迟还没惹出麻烦。
秋迟是丞相家的庶女，在丞相府的时候过得小心翼翼，性子很是温婉，出了丞相府就立刻转了性子。这大概就是皮相上的嚣张跋扈掩藏骨子里的自卑。
“秋迟，你在闹什么，还嫌不够丢人吗？”李殷拽着沈秋迟的手腕不耐烦道。丞相为了将李殷牢牢的锁在身边，送出去了一个庶出女儿。当时李殷满脑子里想的都是赢得功名之后就回去接回沉疏。奈何丞相的美意无法拒绝，李殷只能顺从。
“李殷！我才是你的妻子。论家世，论相貌，我哪一点比不上这个酒家女了！”沈秋迟撒泼。
“确实，你很好。但是我与沉疏自小便有婚约。我在村里受排挤的时候只有沉疏在身后帮我。只这一点你就比不上她。”
江浔一直冷眼看着俩人，听到李殷说完，江浔才突然说道：“李大人情深义重，不忘幼时青梅。想来就算是沉疏当了大人的侧室，大人也不会亏待了他。”
“那是自然。”李殷淡淡说道，“所以还请江公子写下休书成全我与沉疏，我相信沉疏在这几年里也过得不开心。”
尹沉疏咬着唇看向江浔。
“和离书我自然可以给，江浔也不是夺人所好之人。但是大人是否问过沉疏的意见？”
(八)
“我不愿意。”只听尹沉疏轻声说道。一如当年江浔提出要与尹沉疏和离之时。
“为什么？”李殷与沈秋迟诧异。李殷诧异的是尹沉疏竟然会变心。而沈秋迟则是认为尹沉疏是一个贪慕虚荣的人。不然尹沉疏当时也不会抛弃李殷而嫁给江浔。如今李殷归来，尹沉疏还不紧紧贴上去？
江浔淡淡笑道：“彼是吾妻，自当荣辱与共。”
尹沉疏叹了一声：“我已是人妻，大人已有良配。祝大人平步青云，有富贵荣华从此以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
李殷沉默，最后终于点头道：“我知道了。”
“当年找你借了十两银子，一会儿差人送来。”话里，还有未说完的半句。愿你日后与江浔伉俪情深，琴瑟和鸣。
送走了李殷与沈秋迟，江浔才长舒了一口气，放松了身子倚在轮椅上，招了手让尹沉疏过来，搂住尹沉疏低声说道：“我真怕你与那李殷跑了。”
尹沉疏却一哼，将手抽出来，佯怒道：“少来，你方才是如何说我的我可还记一清二楚。我气可还没消。”
江浔抬眸看向尹沉疏，眼里全是笑意。
“沉疏，或许我不能陪你到永远。但是我听老人说，人死以后会化成一颗星星，以后没有我的日子，你只要抬头一望，我必是那天上最亮的一颗。你只要看见了它，就仿若看见了我。我会像这样陪你到永远......”
江浔说着，尹沉疏的眼泪差点掉下来，“你说什么荤话，爹和娘不是都去寻郎中了吗？这天下能人奇士这么多，一定可以治好的。”
江浔笑了笑，却没说话。
从此以后岁月悠长，我只需看你一眼，便觉得时光无恙。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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