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17黄金三杰之拔都•五---收保护费不管事的黑老大
八角笑道：“对的。到窝阔台过世以后，不管怎么说---拔都虽对蒙古大汗之位也有觊觎之心，但此时窝阔台一系还算强大，贵由也已经得到大多数宗王的支持；所以拔都虽活动了两年，还是扭转不了大呼拉尔会议的选举结果。”
小武点头笑道：“所以，既然拔都当不了蒙古大汗，那么索性在钦察草原和俄罗斯大地上建立一个金帐汗国也不错？”
八角点头微笑道：“拔都也只得如此、将父亲传下的术赤汗国进一步扩大，也就可以满意了。其实因为‘幼子守灶’的传统，术赤在第一次西征中的‘觉悟’最高---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未来一定在西方，蒙古故土则肯定是要留给某个弟弟的！”
“拔都的能力虽强，但是觉悟还没有父亲高。他尝试过竞选大汗，但当他知道自己无法当选，就意气用事、不参加会议了，没有给贵由汗投上一票---这给大呼拉尔会议蒙上了一层阴影，因为这一制度此前还没有被人破坏过。”
小武抬头笑道：“好在拔都善能纠正错误呀。你前面说，贵由准备讨伐拔都？”
八角点头道：“对于贵由来说，拔都当然是最大的竞争对手，又德高望重、功勋卓著，所以他很想找机会杀了对方。”
“而且这种事情也是有传统的。要知道当年窝阔台当上大汗以后，托雷之死就十分蹊跷！”
小武讶道：“托雷是怎么死的？”
八角回忆了一下，捋须道：“在灭金之役中，窝阔台兵分三路。其中一路主力迂回南宋，从宝鸡南下迂回，绕道攻打金国汴梁城。那一路人马正是托雷和速不台一起领兵，打出了蒙古历史上的经典战役之一：三峰山之战。”
“此役蒙古以3万兵马奔行千里，同时不断骚扰前来追击的15万金兵主力；最后在三峰山的大雪之中，设伏全歼了疲于奔命、又冻又饿的敌军。这是蒙古灭金国的关键一役，过程就不细说了，跟迦勒迦河战役、莱格尼卡战役很像。”
说罢，八角大袖一挥，一张白纸从袖筒中飘飘摇摇而出，小武连忙上前接住，仔细一看，却是《三峰山之战蒙古军战法要点》。
图表42“三峰山之战”蒙古军战法要点
小武瞅了半晌表格，不得不点头道：“好吧，想来托雷、速不台等人，一贯擅长使用这种典型的蒙古狼群战术。”
八角捋须道：“大败之后不久，金朝皇帝逃离了汴梁，又迁去了蔡州。蒙古军并没有太费力，便攻克了有200万人口的汴梁城。然而速不台觉得缺乏粮食，准备在汴梁屠城。”
小武大惊道：“汴梁城被屠了没有？”
八角道：“当时，汴梁城已经是北方汉人最大的据点，各种精华全在于此。幸好此时耶律楚材丞相向窝阔台汗使劲劝解，说无数工匠和艺术、文化、医疗大师等等都在汴梁，若是全部消灭，则很多东西就此失传，华夏将不复再有。”
“这样，窝阔台终于高抬了贵手，只下令灭掉城中的完颜一族。随后速不台打开了汴梁北门，命令城内饥民北渡黄河，到北方去找食吃，便不再理会他们。”
小武吐了一口气，道：“还好如此。”
八角嘿嘿一笑，捋须道：“随后几路蒙古军都奉命北撤，只留下少数汉军（张柔部）去攻打蔡州。但在大军北退的半路上，窝阔台大汗‘突患重病’，此时托雷正与他在同一个军营里。”
“据说当时，托雷监国又是向天祷告、愿意以自身替代窝阔台之病，又是喝下了符水（某个蒙古大夫配制）。然后一夜过去，托雷‘暴病而死’，同时窝阔台‘霍然而愈’！”
小武连连点头，故作严肃道：“大人，我看此处必有蹊跷！”
八角微笑道：“不管怎样，反正托雷是死了，窝阔台从此再也不用担心有人威胁他了。”
“而托雷的老婆也十分乖觉，赶紧将托雷系的最大财产---原属于成吉思汗的10个万人队，全部送给了窝阔台。这样，她才免去了被窝阔台勒令改嫁贵由的命运（下旨之后幸被收回）。”
小武大惊，叹道：“顾不得悲伤，这才是保全家小的行为啊！托雷的老婆也不是普通女人！”
八角笑道：“不错。这个不一般的女人，就是蒙哥、忽必烈、旭烈兀、阿里不哥的母亲。她带领着全家韬光养晦，等到拔都西征的时候，虽然大汗只要求长子前去，可她让四个儿子都去了！”
小武点头道：“这么说来，她是想让蒙哥等四兄弟多历练、并且紧跟着拔都呀！”
八角捋须笑道：“正是。反正窝阔台（老三）和察合台（老二）当年就兄弟情深，两系的后裔如同一系。为了对抗他们，托雷（老四）和术赤（老大）这两系的后裔也必须联合。”
“所以，蒙哥等四兄弟自然要投奔拔都，这样也许能等到东山再起之时。”
小武连连点头，笑道：“一点都不错。”
八角笑道：“到贵由汗登位之后---他虽然想杀拔都，矛盾也已表面化了；但经众王拼命劝解，贵由也觉得条件尚未成熟，故暂时并未动手。”
“另外，拔都的兄弟别儿哥前去伏尔加河畔的萨莱城（金帐汗国首都）苦劝，请拔都无论如何再去蒙古一趟，向贵由认个错、给他补上面子---不然这个疙瘩将永远存在。”
图表43黄金家族主要谱系
【注：加星者曾经领导西征；加旗者曾经担任大汗；数字代表兄弟中排行】
小武微笑道：“拔都最终还是去了？”
八角捋须道：“在贵由当上大汗后的第二年，拔都终于顶不住压力、准备前去觐见，同时也提前做好了战争的准备。”
“不过拔都在半路上听说，贵由汗酒色过度、暴病而死了---这场巨大的危机突然消匿于无形。”
小武好奇道：“之后拔都难道不想重新试试，再争取一下蒙古大汗的机会吗？”
八角笑道：“可能是上一次竞选，伤了拔都的自尊---他再也不想面对东方那些不熟悉的宗王。毕竟术赤一系的势力，基本上都在最西边的金帐汗国；而在蒙古本土，他交情好的熟人只有托雷一系的人，不过一直处于低潮。”
小武恍然大悟道：“所以拔都不再去竞选了，但是推举了同自己关系不错的托雷系长子蒙哥，成为了新的蒙古大汗！”
八角点头道：“正是。虽然从理论上讲，按照成吉思汗的遗言，只有窝阔台一系的后人，才可以当蒙古大汗。但是拔都已不能容忍再让贵由的侄儿（失烈门）或兄弟（阔端）来当大汗了！”
“再加上，前来‘打酱油’的东道诸王（黄金家族的外围，没有竞选权却有投票权）大都因为‘幼子守灶’的传统而同情拖雷系；所以最终，拔都力压众王，以‘大公无私’的态度、力捧蒙哥上位！”
小武道：“有道理。这样拔都虽然不是大汗，但是自己的权益是有保证的。蒙哥最终顺利成为大汗之后，拔都的地位简直是超然的！”
八角道：“不错。于是在拔都的强势威迫下，众宗王最后都把手中的一票投给了蒙哥。自此，窝阔台和察合台两系的衰落已不可避免。”
“之后，拔都又回到里海北岸的萨莱城、住到大金帐里，却把原术赤汗国的领地分封给了自己的兄弟。斡儿达和昔班的封国则分别被叫做白帐汗国和青帐汗国，这些个汗国也可以看作是金帐汗国的子汗国。“
小武微笑道：“我听说---拔都被很多人，包括蒙古人和其它被统治的民族，称为‘赛因汗’---也就是‘好’可汗。这是因为他很慷慨么？”
八角也笑道：“慷慨是一个原因。拔都管辖的地方极大，自然他就有条件慷慨。另外，他做人一向言出必践、赏罚分明，所以被统治的人往往也乐意接受。”
小武奇道：“哦？你是说，拔都在除了西征的军事征服之外，还有很强的统治管理能力咯？”
八角捋须道：“没错。统治金帐汗国这么大的一个国家，并非易事。而且不客气的说，拔都的兵力非常有限，如果要四处平叛的话，那是完全不够、肯定捉襟见肘。”
小武忙扳着手指头，计算道：“哦，有道理。西征结束之后，各位王子将他们自己的兵力带回四面八方；拔都只剩下本部的人马，估计不太可能超过２万。加上术赤王国的几个兄弟，总兵力应该不可能超过５万。”
“就以这么一点点军队，去统治乌克兰、俄罗斯、钦察、格鲁吉亚、阿塞拜疆，直到哈萨克斯坦这么大的一片地方---兵力不是少，而是太少，是非常的少！”
八角呵呵笑道：“正是如此。所以拔都采取了一种特别的方法、去统治广大的土地，姑且就称之为‘收保护费法’！“
小武失笑道：“拔都是收保护费的？那他岂不是一个黑社会老大？“
八角嘿嘿笑道：“其实真有点儿像。他就好像一个大家都很信服的黑老大，行事如同中国强盗的始祖‘盗跖’那样---虽然打家劫舍，可也讲究‘仁、信、智、勇、严’，具有不差的管理水平。”
小武道：“那你给说说，他是怎样个管理法？”
八角道：“拔都基本不干涉各个区域的内政，对于罗斯大公、弗拉基米尔大公等等，只要求他们在每年指定时间来大金帐进贡即可，进贡完就算你一年没事了。”
小武思索道：“中国皇帝也经常有人进贡啊，可那也没什么特别？进贡的人往往没贡多少钱，反而要给他们不少赏赐，以显我中华上国威德。”
八角笑道：“这可不一样。在拔都这里上贡，钱缴少了绝对不行，必得实实在在地交出足够数量的金镑！这是保证你继续做大公的先决条件。但他是不会管你怎么搜刮百姓的，也不会赏赐你什么东西---一年的平安就是最好的赏赐。”
小武大笑道：“听起来有点像天龙八部里面，三十六洞洞主和七十二岛岛主、每年一次去拜见天山童姥的感觉！”
八角微笑道：“有一点像吧。不过拔都并不会胡乱杀人---他的规矩很有分寸，被世人称为‘拔都红线’！俄罗斯人也称之为‘鞑靼羁绊’。”
小武闻所未闻，连忙道：“什么是‘拔都红线’？或者‘鞑靼羁绊’？”
八角含笑道：“就是一些特别的规则和底线。所谓黑社会，主要还是求财，不是以砍人为主要目的的。所以，能不打仗就不打仗，最好大家都不触犯红线，如此保护费也收到了，各地的和平也保证了，不是大家都好么？”
小武笑道：“原来拔都就是靠一些规则让大家都服他的么？”
八角呵呵笑道：“正是。作为黑老大，当然要恩威并施。最好让各地的大公都明白，同蒙古人作对，一定是死路一条；但是懂规矩的话，大汗对你还不坏，至少在自己领地里的统治可以得到保证，蒙古人并不会干涉。”
小武好奇道：“那到底有些啥规则呢？触犯了红线，就得死么？”
八角笑道：“拔都的规则其实十分宽泛，对于宗教意识形态等等细节的他都不在乎。他也明白对各位大公不能管的过多，否则触犯了就要杀，那就有可能一下子杀了好几个大公。”
“这种负面消息一传出去，以后其它的大公就再不敢来金帐了。如此，钱也收不到了，仗恐怕也不得不打了。”
小武点头微笑道：“没错啊。这么说来，拔都自己也得很注意分寸，对于来交保护费的人，可不能随便乱杀！”
八角笑道：“可不是吗？可有的时候总能碰到奇葩。有一个叫米克勒的俄罗斯大公，带了很多钱来进贡，但就是不肯向成吉思汗的画像跪拜，拔都的随从怎么威逼他都没用。”
“据说这个驴脾气是个虔诚的基督教徒，谨记不得朝拜异教徒偶像的教规。按他亲口说，跪拜拔都汗都没问题，但就是不能跪拜异教徒偶像。最后蒙古人一气之下，处死了他。”
小武失笑道：“还有这种事情？哦，想来这就是‘拔都红线’之一：不尊敬成吉思汗的人必须处死（包括不肯跪拜画像）。”
八角笑道：“没错。但不久以后，这位大公的弟弟和遗孀却又来大金帐了。”
小武大奇道：“这是为什么？不怕拔都又杀了他们么？”
八角笑道：“这是因为拔都一言九鼎。他若是指定别人去继承那个公国，那米克勒一大家子人可就无容身之地了。所以趁此事情尚未发生，赶紧来向拔都认错，再赔上一大笔钱，如此家族里还可以换个人继续把大公当下去。”
小武点头道：“哦，原来他们是这么想的。那拔都如何处理？”
八角捋须道：“拔都汗听完他们的来意之后，先是并未表态；却说按照蒙古规矩，要继承哥哥财产的话、弟弟也应该继承哥哥的老婆。”
“所以，拔都汗先要求米克勒的兄弟和寡嫂立即成婚，以表示觐见的诚意。”
小武失笑道：“这也可以？那他们结婚了吗？”
八角呵呵笑道：“没想到这二位也是驴脾气，并不怕死，坚决抗争。”
“但拔都却不愿杀了他们。于是手下人将他们两位剥光、按在床上，强行让弟嫂性交，这样才算完成了大汗的命令。之后拔都才同意让米克勒的兄弟继任大公之位。”
小武哈哈大笑，道：“原来‘拔都红线’还有这个含义啊！”
八角也笑道：“呵呵。拔都知进退、有分寸，特别擅长用看起来最简单的方法、去处理最复杂的事情。而且这种统治方式可能是最适合东欧和北亚寒冷地区的统治方式。”
“毕竟北方一年中大部分时间都是冰天雪地，相互间交通很不方便，故不可能像南方国家那样事无巨细的去管别人。如此每年进贡一次，平时并不干涉内政，或许正是两便的统治方式。”
小武连连点头，道：“不错。那么寒冷的地方一年跑上一次，也就足够了。就算想要征讨谁，往往也是极其困难的。能够收到保护费，又能够避免战争，实在是上上之策！”
八角颔首微笑道：“另一方面，拔都因为管辖的地方过大，又在金帐汗国区域内分出了白帐汗国和青帐汗国等给自己的兄弟，既显示了他为人慷慨、也是给别人提供了便利。”
“因为这样一来，白帐汗国、青帐汗国当地的酋长们在进贡时也可以就近找到大帐，不必专门花几个月跑去伏尔加河畔的萨莱城了。”
小武点头道：“这些金帐、青帐、白帐、蓝帐什么的汗国，持续了几百年的统治；后来又分裂成近代地图上的克里米亚汗国、喀山汗国、阿斯特拉罕汗国、哈萨克汗国、西伯利亚汗国等等。是吧？”
图表44金帐汗国地图（东欧部分）
图片来自互联网
八角大笑道：“这些你都知道？不过这些汗国后来基本上都被俄罗斯吞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