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儿轻轻吹(一)

先生(王守仁)游南镇,一友指岩中花树问曰:“天下无心外之物,如此花树,在深山中自开自落,于我心亦何相关?”

先生曰:“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

偌大的阶梯教室,稀稀落落几个人落座,书包却是几乎占满每个桌面,因样式颜色不一而显得杂乱,已过正午十二点,窗外是明亮的天,温和的光线透过洗净的玻璃落在宋轻坐着的后排。

“未看此花,花与心同寂,来看此花,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在心中。”宋轻看着文章,柔声低语,只觉阳明先生浪漫极了。

“唯心也好,唯物也罢,”宋轻微微转头看向窗外,北方的春来得格外缓,树木依然是光秃模样,依旧萧萧一片。

“花于深山中自开自落,若非花不见于我,若非我不见于花,怎会生波澜,怎会起涟漪,二者不过都寂寂静落,于深山,于闹市罢了。”宋轻望着窗外静静地想着。

遇上只有一个半小时的上下午课衔接时间,宋轻一般都选择不去挤那人满为患的餐厅,而是早起买好面包与酸奶。随着挤赢了人群、饱餐了一顿的人儿在不间断的回到教室,宋轻撕开面包包装,插上酸奶吸管,轻轻吸吮,一口酸酸甜甜的酸奶就绕着味蕾欢快的滑行,宋轻满足的笑了。

困意在面包和酸奶的夹击下,虽说是有了些收敛,但却依旧攻打着宋轻清醒之门的堡垒——这是南方孩子养成的午睡习惯了。插上白色耳机,定时播放十五分钟,一首深情浅唱的英文歌开始流淌。她趴在桌上,头侧向敞开着的窗户,枕着自己的胳膊闭上带着倦意的眼,阳光正好不偏不倚的落在她恬静的脸颊和乌黑柔顺的长发上。

十五分钟将近时音乐声开始缓慢减弱,最后停止播放。宋轻的意识开始模糊,浅浅睡着,迷糊中,身旁好似传来了将动作放轻坐下的声音,是玲玲回来了吗?但奇怪,怎么是一股淡淡清冽得如潺潺流水过山林的味道?

是,是颜正清吗?

清冽的味道让宋轻沉溺,越发坠入朦胧的睡意,她开始与意识挣扎,好让自己清醒过来,但那种味道好舒服,在暖和的光晕下那样清爽舒心,圈绕在宋轻身旁,宋轻陷入了混混沌沌、昏昏沉沉的意识里,那些场景似梦非梦的在不断搅弄着浮现。

只一眼,我就知道我们的灵魂注定要交缠,热烈而惨白,安静而沉默。

“好累啊,好晒啊,为什么大学军训要两个星期,宋轻啊宋轻,我不行了。”刚踢完正步,在休息的空档里,贺玲玲用军训帽扇着风,一边拉着宋轻坐到操场一旁的树荫下,一边望着旁边的篮球场,想不明白为什么还有人选择在这种天气打篮球。

宋轻看着贺玲玲手里海蓝色主打的迷彩帽,几滴汗水从贺玲玲小巧可爱的脸侧滑落。

“是呐好晒,原来就算是海边,九月也那么闷热。”宋轻附和着,并不想让别人觉得她不一样。大概率大多数人都抱怨军训吧,但宋轻不,相反她喜欢并且怀着敬意。

热浪似一阵阵鼓点袭来,万里无云的天蓝得彻底,扎人的光芒铺天盖地,连树荫下的阴凉都失去了半分凉意。

宋轻俯下身去,手里玩弄着地上小颗小颗的石子,粗糙僵硬的海蓝色军训服随着汗水的到来而不断贴上后背,越发不客气的细细刺着宋轻的皮肤,越发不舒服。她不自觉的就站起身来,刚伸出手想去拉一拉衣角,就猛地一下被护着扑到了树荫下的草地里。

宋轻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扑吓到了,还没来得及回过神,一股淡淡清冽的味道和温热的体温就从身前传来。宋轻整个人被完全护住了,懵懵的在身前人的怀里。

忽然,“砰”的一声闷响,球砸在了宋轻身前人的后背上。

宋轻有些担心,赶忙推开身前的人,双手本能的向前推去,却触摸到了身前人温热的胸膛,脸霎时一红,一抬眼,便对上了那双眼睛,舒朗的眉目,深眸里好似盛蕴着夜色的温柔与繁星的光。

两人相视,平和而深邃的眼眸里深不见底却泛起汹涌,仿佛那眼里融进了彼此的灵魂,窥见了对方的所有,炽热、欲望、偏执与爱,不堪、苦痛、沉默、孤独与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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