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是娘使唤的“丫环”

让我们慢慢变老

从我记事起，母亲每年都要犯几次胃病，痛起来就躺在床上痛苦不已。村里那时还没有卫生所。这时不论白天晚上、刮风下雨、严寒酷署，爸爸总是快速地安顿好我们姐弟几个，然后二话不说，用平板车拉起娘就往乡卫生院赶。

我们家离卫生院有近二十里地，还要翻过一个很高的山口。一次，爸拉着娘到半山坡，实在拉不动了，想停下来歇歇脚，可是，腿、手累得不听使唤，车拉着爸爸往后退去，速度越来越快，幸亏两个路人赶紧帮忙拽住了平板车，爸和车才停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到了医院，医生给娘吊上盐水，娘感觉已无大碍，还不放心家里的孩子，就催着爸爸赶紧回家。爸就请邻病床的病人家属照顾一下娘，然后就又走回家再照顾我们，等把我们打发好了，他再往医院赶，就这样每天都要打个来回，那可是仅靠着一双脚板呀！

娘病情稳定一些回到家后，爸爸还要煎汤熬药，那时总是看到爸爸忙里忙外的身影，爸、娘怕耽误我们上课，从来不让我们插手照顾母亲。我们几个也只是帮助母亲倒药渣，提马桶，爹娘就赶紧说：“赶快上学去，别晚了上课。”

母亲病情一旦有了好转，就开始对爸“发号施令”：给孩子弄点好吃的；把猪喂了；鸡鸭都收拾好了吗？……爸总是不温不火的答应着：“好了”、“知道了”。

熟知我们家庭生活的邻居婶婶、大娘们都说：你爸爸就是你娘使唤的“丫环”，这一辈子是难出你娘的手心了。爸听到这些只是微笑者。

丫环本来是旧社会地主、富人家的专利。丫环多是穷人家的女孩子，因为家里贫穷，养不起或减轻家里的负担，就到地主，富人家当被使唤的丫头，什么都干，忍辱负重。“丫环”这个词，在我家里，我感觉用在爸爸身上是恰当的，在我们的心理是酸楚的。

就这样爸先后用平板车、三轮车断断续续地拉着母亲度过了好多年。

直到有一年，娘整个一年没犯过病。这让我们家乃至邻居人都难以置信。我也百思不得其解。这样过去了二三十年，直到现在，娘确实没生过一次大病住进医院，哪怕是头疼脑热之类的也很少有。我们邻居都说，真是个奇迹，这个奇迹是你们的爸爸多年风风雨雨感动了上天的结果！我信呀！

现在，爹娘已近八十，娘的身体还很硬朗，爸爸的身体反而不如娘的身体。爸爸时不时有感冒头疼之类的。这时，娘就催他去社区医院（原来的村卫生所），爸就很听话的骑着他的旧自行车去医院。如果到中午爸还不回来，娘就知道他又吊水了。娘便把热热的饭放到保温壶（原来娘用的）里提着，拄着她的拐杖给爸爸送去。

我们姐弟几个平时都不在他们身边，每次回去和爹娘谈到他们互相照顾的事，娘还是习惯直呼爹的大名，深情地说：“人家都说你是我使唤的‘丫环’，从今以后我就是你使唤的‘丫环’了！”此时，爸爸的脸上荡漾着幸福的笑容，嘴里还是重复多年的那句：“好，好。”

（谨以此文，献给老家的父母。中秋节到了，我们明天就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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