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哑巴出生时天出异象，不是狂风便是雷电交加，全家满心欢喜能生出一个男娃，可也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待哑巴他妈临盆之际，被他奶奶接生时不小心一条腿给拽舍了，拽折了腿，哑巴出声极小，看着像是个哑巴，家里人一阵失落。刚出生的哑巴，瘦瘦巴巴的，跟个猫崽子似的，一条腿还瘸了，其父其母当下寻思自家光景不好，家里已是有好几张吃饭的嘴了，便一狠心随便找块破布包住，扔到街头上不管不顾了。
原曾想哑巴就此夭折了，也是天无绝人之路，没死成！被一个叫老狗的老头儿收养了，认了他当孙子，每天抱着小哑巴挨家挨户蹭奶喝，也算是活了下去。
老狗儿其实才五十多岁，但须发皆白，弯腰驼背，脸上皱纹多的好似核桃，尽显老态。说话声沙哑跟剌砂纸似的，听他说话真是种折磨。听人说这人读过几年私塾，那时家境还算宽裕。后来一场瘟疫，家财耗空，全家死得就剩他一个人，把他刺激的半疯，老头从此到处拾荒流浪，得了个命就叫了老狗。
哑巴一开始不叫哑巴，他也有名字，好像叫根生，是那老头儿起的。老狗对哑巴说，哑巴真是走运，有道是十哑九聋。而哑巴却不是个聋子，算是不幸之万幸。 这时，哑巴甩起头往天上狠狠地瞪一眼，像是在抱怨老天不公。
老狗凭着在私塾学过的几年书，闲来无事便教哑巴习字，还别说哑巴虽不会言语，但天资聪颖，写字颇为板正，看字读书也是过目不忘。见他天赋异禀便下心思让他苦练，日后好讨口饭吃。他们住的不是深宅大院，也不跟其他穷苦百姓那样还有个破屋烂房，只是地上铺了块烂草席，上面也搭上块草席，这就是家了。等弄好后，满头大汗的老狗问哑巴：“这家怎么样？” 哑巴左看看又看看，拿起挂在胸前的木板子，板板正正写上几个大字：家很好！
老狗儿每天游荡在城里的角角落落，真一只狗似的寻觅破烂玩意甚至是吃食。一进一些餐馆，那些伙计们对着他一顿乱打，打的他鼻青脸肿，半死不活。有时候也去集市上撞撞运气，捡一些别人不愿要的烂鱼头和一些臭了烂了的菜带回去炖着吃。
今天运气不孬，捡着了半筐臭鳗鱼头还有一些嗖豆腐。哑巴在窝棚里刚写完几行字，看老狗回来了便停下看他怎么做吃食。
支起口破锅，洗洗刷刷那些臭鱼头，扔到锅里再放点偷来的酱油，扔进去馊豆腐……老狗一脸神秘随后地告诉哑巴，酱油可是好东西哇，做啥东西使上点都会变得有滋味了。一掀锅果然一阵香气袭来，二人大吃特吃一番，用舌头嘬鱼头，尝尽里面的滋味。其实也没啥肉，净是些皮，单纯是为了解解馋而已。哑巴很满足了，感觉只要顿顿吃鱼头就很幸福了。
有时候老狗犯了疯病，时不时会起来对着东西乱砸一通，将窝棚全都砸烂了。待他清醒过来懊悔不已，哑巴也没说啥只是拍拍他的肩膀，转身去捡一些掉了的东西……
哑巴不愿意跟别的小孩玩，他恨他们，恨他们叫他小哑巴，他自己有名字不叫哑巴！
他很喜欢跟一个叫小翠的女孩玩，二人年纪相仿，女孩心善，每天偷偷塞给他一些小吃货儿，还一起做游戏。有些调皮鬼见着了，边跑边喊道：“哑巴娘子，哑巴娘子！” 小翠大眼睛一红，气的都快哭了。哑巴直接捡起块石头死命地对那些男孩们扔去，打得他们鬼哭狼嚎，这时小翠被那些男孩的狼狈样逗得咯咯直笑。
哑巴十二岁的时候，老头儿死了。
早上人们发现他倒在血泊之中，怀里捂着几块地瓜。哑巴推开人群，一瘸一拐冲到老头儿身边，使劲摇了摇，跪在那儿，一个劲的嚎，人们第一次听哑巴怎么哭。声带被来回撕扯，像锯子锯断一扇门，像木棒砸烂那屋里的东西，像刀子划破胸膛，像锤子一点一点敲碎人的心，像是野兽在嘶吼咆哮！他恨，他恨为什么至亲之人抛弃他！他恨老天不公，造就了他一身的伤残！他恨别人从他身边夺走了唯一的亲人。
人们做的只是默默地站着哑巴将老狗的尸体拖走。现在这世道人命如草芥呐，还是自求多福吧。
再也没有人见过他，有人说他死了，也有人说他去别处谋生了。
穷人熬着日子过着，富人快活过着，日子就是这么一天一天的过着。转眼间已是民国二十七年（1938年）。
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县城里，人们走在大街上便会看到坐着一个人，此人整个脸黑黝黝的，说不上到底是油灰还是肤色，蓬乱的长发遮盖住了耳朵，从他的双眸里可以看出他还活着。手里牵着条狗，此狗耳尖眼灰，首尾抓身皆为黑色，但由于日久没洗，毛色暗淡无光。他俩用臭味相投来形容最合适不过，自上到下浑身都散出一股子臭味，直让人恶心，行人见他立马闪身到一边。
与之形象相反的便他胸前挂着的木板子，上面写的是“驱逐鞑虏，复我中华”。字迹工整秀气，似行似楷，又有剑拔弩张之势，真让人不禁驻足观赏，好似从字中看出千军万马奔腾之势，杀气腾腾！
这县城地理位置险要，自古而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正逢日寇侵华，日军一个连占领了此地，又招了一批伪军，为虎作伥欺压百姓，无恶不作，让人愤恨不已。当地游击队伍也是神出鬼没一般，扰的鬼子心烦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