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方_忆
搭公交回到爷爷奶奶家天刚黑，灵子爸和二叔正陪爷爷炕头上唠嗑，见她进门就说，咋这么晚回来？你奶奶跑大门口看你好几回了。
是灵子回来了？
奶奶系着围裙举着炒菜的大铁铲子从烟熏火燎的厨房冲出来，看到她后放心的出了口长气，埋怨她不该一个人出门。
没事，奶奶，我又不是几岁的孩子，灵子说着，上去搂着头发花白，满身油烟味的奶奶，心中既感慨又欣慰，幸好爷爷奶奶身子骨还这么硬朗，不用太操心他们。
老俩口这个岁数生活还都能自理，一般不到万不得已，大小事上都不愿去麻烦父亲和二叔，担心给他们增加负担。二叔他们家在青城，守得近便些，比父亲回去的次数多些，有事也能关照下。
奶奶每到大年起早到晚的忙活，亲戚跑来拜年总要款待吃一顿饭，远道的还设法给安排住处。一天几顿的做一大家子的饭，二婶和她不过帮打打下手，那把铁铲灵子拎着都费事，奶奶用的却很溜，说她还是娃娃提不动。
你这孩子，咋啦，出去受谁欺负了？被搂着的奶奶感觉有热的东西掉在脸颊，转头见孙女眼里溢满泪水，挣脱开吃惊的问。
没有。。。奶奶，就是。。。就是看您头发一下都白了心里有些难受。灵子怕问起去外面遭遇的事，急忙掩饰的说。
我当谁欺负你了，奶奶举着手里的铁铲晃晃说，这方圆几里谁敢欺负我张六儿的孙女？!
炕上的二叔也附和道，就是，要真有，二叔也不能放过!炕上炕下的人都大笑起来。
二婶从厨房出来说饭好了，让二叔收拾饭桌，又经由灵子脱了外套洗手吃饭。
奶奶往灵子脸盆里舀水时问她，袁红妈妈怎么样，身体还行？灵子应付说，挺好的，就是瘦了许多，大概多年的胃病又犯了吧。
哦，慢慢养好就没事了，人老毛病就多了起来，周围上岁数的老人还没几个像你爷爷奶奶这么好身体的。
是呀，要不说您和爷爷是家里的宝中宝呢。灵子接过奶奶递来的毛巾擦干净手说。
奶奶听了骄傲的满脸放光。
收拾碗筷的二婶笑着对灵子说，你奶奶就爱听这话，你还真说点上了。
那当然，我孙女说什么我都爱听。然后心情大好的招呼俩人快收拾饭菜上桌。
吃过晚饭一家子坐在炕头喝茶聊天看电视，等新闻和焦点访谈过后，爷爷举着遥控器换来换去想调个自己中意的，有个台正放王宏伟演唱草原歌曲的画面，奶奶及时阻止了打算接着按键的爷爷。
嘹亮的歌声响起时，屏幕上出现了蓝天近在咫尺，浮云轻盈飘飞的画面，灵子顿觉眼眶有点潮湿。
直到睡前脑子都好一会儿清净不下来。有些早已模糊的记忆从最深处慢慢浮出，在眼前一点点清晰起来。
想不起是哪年的暑假，那时爷爷奶奶还住在乡下，灵子随爸妈回来小住，不幸患了流感，吃了两天药不见好转。那时还没有公交，灵子爸只好骑自行车带着她赶了十多里土路到青城医院看病。
那天打完针灵子由老爸陪着从医院出来，在外面台阶坐着等他车蓬推自行车当中，一个穿着紫色连衣裙，小巧玲珑的年轻少妇冲她走来。
到了近前人家脸上似乎有和她招呼的意思，灵子仍木木的坐在着，大概她脸上漠视的表情令她失望，稍加停顿，很快走过去了。而她直到她远去，才恍然记起她是谁。
当时她心里责备又后悔，不过一点小恙而已，难道连知觉也变迟钝了？眼前走过的美貌少妇，不正是小学同窗永儿么？十几年过去了，模样基本没变：
略黑的皮肤依然泛着洁净的光彩，一双秀目，小巧的鼻子，弯月一样的嘴，唇不涂自红，还是从前那个娇媚的黑公主，只是多了些丰满。
小学和永儿住一条街上，每天上下学结伴而行，她功课不是很好，但性格温顺，同灵子很合的来，放学常去她家玩。她母亲性格温和，比她还漂亮：
白皙的皮肤，水汪汪的大眼，高高的鼻梁下，同女儿一样弯月儿的嘴，开口笑时，露出玉雕般晶莹的牙齿。
灵子记得她母象也是那条街商场的柜员，父亲好像当官的，家里条件很不错，同学们常去她家混些个小零食吃。
上初二灵子离开所有小学同窗，和弟弟随父母跨省来到了现在的岛城，与永儿和大家也就渐渐疏远了，起初还有书信往来，后来就都断了联系。
灵子大一时收到过她一封信，里面回忆了以往的 友情，向她叙说过去没好好读书，很苦闷，开始读些文学名著。
有年也是暑假被邀去她家玩，见面聊了会儿，被带进她的书房参观，房内很整洁：
明亮的窗台下，一张大字台上面整齐排列了一些中外文学名著大部头书，案头是一本正打开的巴金全集，旁边堆放着她的一部分习作，正要翻看，被她抬手挡开，说怕献丑，等以后写好再拿给她。
记得回去的路上，灵子不觉想起了初一时暑假里发生的事情。
几个要好的同学结伴去近郊游玩，累了躺在草地上，胳膊垫着脑袋，悠闲地看着一朵朵白云蓝天上飘飞。一派祥和中，不知谁提议，每人说说自己将来的梦想。
珍说很羡慕白衣天使，将来当医生。
灵子打小喜欢英姿飒爽的女兵，说想去当兵。
最离谱的是永儿，才说完，大家都乐了，笑声当然不是善意的。
永儿没吭声，咬着唇，不言不语地望着天空。
灵子想开口安慰几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心里也嘲笑她不靠谱，当作家？也敢想，那糟的学习？
可后来，只有被她们轻视的永儿默默地朝着自己少年时的梦想迈进，尽管不知哪天会成功。珍和其她几个初中毕业后都就进工厂当了工人，灵子的女兵梦也没实现，进机关成了公务员。
不知永儿现在是否圆了年少时的梦，这些年和她也失联了。永儿，不论你如今身在何处，成功与否，在我田灵子眼里，你永远是那个娇媚温顺的黑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