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醒

《半生缘》读书笔记 16。

Day 16,Page 288 - Page 312,第十五章。

主题:曼桢的觉醒。

豫瑾带着太太和孩子回了老家六安,曼桢嫁给了祝鸿才。

日子总是要过的,时间也从来不给你往回走的机会。

曼桢的弟弟妹妹们都长大了,大弟弟伟民在上海教书,已经成了家,二弟弟杰民也来到了上海,在一家银行做事,其他的弟弟妹妹们都在上学,顾老太太去世了,顾太太孤身一人回到了六安。

八一三抗战开始后,上海沦陷了,报纸上登出六安沦落的消息。曼桢他们都很担忧顾太太的安危,伟民收到了一封顾太太的来信,叫杰民送去给曼桢看。

曼桢的儿子荣宝很喜欢他的小舅舅,杰民一来就偎在了他身边。天气热,杰民穿着一条短裤,被荣宝发现了膝盖上的伤疤,就叫妈妈来看。

这伤疤还是那时候学着骑自行车摔了一跤留下来的。说起这个,就又想起了世钧。杰民说前几天碰到世钧了,到他们银行来开户。可世钧并没有认出杰民来。

曼桢很想问他,世钧现在是什么样子的,却也没问出口。

看了母亲的信,彼此说了两句互相宽慰的话,心里都有一种感想,万一母亲要是遭到了不幸,大家不免要责备自己,没坚持叫她到上海来。杰民没办法,自己还没地方住,住在宿舍里;伟民成家后,丈母娘和他们住在一起,也是不方便。

而曼桢不同,她是有能力接母亲来的。自从上海沦陷后,只有商人赚钱容易,祝鸿才的境况又好转起来了,新换了一栋两上两下的房子,顾太太要来很方便,但是曼桢却不愿意她来。

曼桢自从和祝鸿才结婚以后,不愿意和任何人来往,即使是同在上海的两个弟弟,也很少见面。她恨不得把自己藏在一个黑洞里,自己总有一种不洁之感。

曾经那么善良、体贴的曼桢,那么勇敢、坚强的曼桢,那么聪明、美丽的曼桢,如今却被生活摧残得不成样子,脸色黄黄的,带着几分病容,眼睛里常常有一种呆笨的神情。

然而,曼桢究竟还是惦记着母亲的,想给母亲汇些钱,就去了杰民的银行。上次听杰民说,世钧到银行去过,她很怕碰见他,所以特意等到他们下班以后才去的。杰民他们银行前门临街,后门开在一个衖堂里。曼桢一路认着门牌往银行走去。

近衖口有一爿店,高高挑出一个红色的霓虹灯招牌,那衖口便静静的浴在红光中。衖堂里有个人走了出来,在那红灯影里,也看得不很清晰,曼桢却吃了一惊。也许是那走路的姿势有一点熟悉......但是她和世钧总有上十年没见面了,要不是正在那里想到他,也决不会一下子就看出是他。——是他。

曼桢顿时就慌了,转身就顺着马路向西走去。隐约听见背后的脚步声,似乎他也向西走,就在她的后面。此时偏偏一辆三轮车也没有,汽车倒是一辆接着一辆,叫人无法穿过马路。后面那个人越走越快,竟奔跑起来。一辆公共汽车轰隆隆地开了过来,曼桢向前跑去,想上那公共汽车。

跑了没有几步,忽然看见世钧由她身边擦过,越过她前头去了,原来他并不是追她,却是追那汽车。

公共汽车开走了,曼桢呆呆地向那边望着,世钧却还站在那里,车太挤了,上不去,只好再等下一辆,很自然地转过身来向东望去,正是面对着曼桢。匆忙间曼桢来不及思考,仓皇地穿过马路。突然来了一辆卡车,两盏白色的大灯照得人眼花,那车头放大得像一间黑暗的房间,向她直冲过来。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车是刹住了,司机破口大骂。曼桢两条腿颤抖得快要站不住了,她很快走到了街对面,幸好没多远就遇到了一辆三轮车,曼桢坐了上去,心里砰砰地狂跳不停,眼泪像泉涌似地流着。真要是给汽车撞死了也好,她真想死。

我多想此时世钧能够看见曼桢,能够认出曼桢,至于看见和认出以后会怎样,倒是没有想过,只想着曼桢太苦了,世钧应该在她身边,爱她,保护她。

可是,作者却不肯让他们相认,而且,显然,曼桢也不想。她宁愿被撞死,也不愿意被世钧看见。两人又一次近在咫尺,却散落天涯......

第二天,伟民来电话说,母亲已经到上海来了,在他那里。曼桢赶过去,当下母女相见。眼见伟民家房子狭小,又有丈母娘同住,顾太太在来上海的路上还受了风寒,咳嗽不止,曼桢实在没办法,只得把母亲接到了自己那里。

到了祝家,顾太太问起祝鸿才,没想到曼桢至今还跟以前一样,一提起祝鸿才就是一种激愤的口吻。

结婚以后,祝鸿才对曼桢非常失望。从前因为她总好像可望而不可即的,嫁了他之后,日子长了,也就没什么稀罕了。曼桢又从来不给他好脸,祝鸿才觉得愤恨,总是跟她吵架。孩子也怕他,不肯跟他亲近,惹得他经常训斥、打骂。

顾太太住在这里,家里的气氛令她很难安心。于是顾太太决定等病好了,还是回儿子那里去住。偏偏她的病一直不见好,曼桢要带她去看医生,她先是不肯,后来听说有个魏大夫,是祝鸿才的熟人,才答应了去看。

生活中总是充满了各种巧合。在候诊室,曼桢和母亲碰到了祝鸿才。尴尬的是,祝鸿才身边跟着一个管他叫爸爸的小女孩,还有那女孩的妈妈。祝鸿才起初想偷偷溜走,被发觉后解释说女孩是干女儿。鬼才信他的话。

看到这一切,曼桢却很镇静。

发现鸿才外面另有女人,她并不觉得怎样刺激——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刺激她的感情了,她对于他们整个的痛苦的关系只觉得彻骨的疲倦。她只是想着,他要是有这样一个女儿在外面,或者还有儿子。他要是不止荣宝这一个儿子,那么假使离婚的话,或者荣宝可以归她抚养。离婚的意念,她是久已有了的。

这件事,只是更坚定了曼桢离婚的决心,也加快了她的动作。

回家以后,曼桢从车夫那里了解到了实情,少不得花了一大笔钱贿赂车夫。原来那女人是祝鸿才一个朋友的下堂妾,前年春天两人开始同居,那女孩是女人的拖油瓶,还真不是祝鸿才的女儿。

这一点,倒使曼桢很意外,因为当时那小女孩对祝鸿才那样亲,想必祝鸿才平日对她是很疼爱的。也许他和别人的孩子在一起,还能够尝到一点天伦之乐。

命运是多么讽刺啊。

这些年来,曼桢是痛苦的,祝鸿才也没能得到幸福,曼桢本是为了孩子,牺牲了自己,结果却连带着孩子也跟着一起受罪。

当初她想着牺牲她自己,本来是带着一种自杀的心情。要是真的自杀了,死了倒也完了,生命却是比死更可怕的,生命可以无限制地发展下去,变得更坏,更坏,比当初想象中最不堪的境界还要不堪。

这就是曼桢为了孩子委曲求全换来的结果。她真是恨自己做错了事情。从前的事,那是祝鸿才的错,可后来她不应该嫁给祝鸿才。是她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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