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一枚硬币》博尔赫斯

在这狂风暴雨的寒夜我从蒙得维的亚启航。

拐过塞罗的时候,

在上甲板,我丢下了一枚硬币,

它熠熠发光,又沉入泥浆,

一件光明的事物,被时间与黑暗吞没。


我感到,我做出了一件不可挽回的行动,

在这颗行星的历史中加入了

两个连续的,平行的,或许无限的系列:

我的命运,它是由忧惧,爱与徒劳的兴败组成,

以及那个金属圆片的命运,

流水将把它带到温柔的深渊

或是茫茫大海,大海仍在啮咬着

萨克森人或维京人的赃物。


我睡梦与警醒的每一个瞬间

对应着那盲目的钱币的另一个瞬间。

有的时候我心怀愧疚之感,

有时,则是嫉妒,

因为你置身于时间与它的迷宫,像我们一样,

却一无所知。



一个诗人的生命不会有什么成就,他的力量,来自于所有他不曾做过的事,来自那些他满腹“不可企及”的时刻。他感觉到了存在的不便?那他表达的能力会因此而增强,他的气息会益发舒张。

诗歌表达的是我们不可能拥有之物的本质;它最终的意义在于:一切“时刻”都不可能。

                                                                                                                                                 ——齐奥朗



小黑孩

威廉 布莱克

在南方的荒野我妈把我生养

我是黑的,但是啊!我的灵魂却洁白,

英国的孩子洁白地像天使一样,

可我是黑的,像是被掠夺去光彩。


在一棵树下我妈教导着我,

坐下来,白昼尚未炎热,

她把我抱上膝头亲吻着我,

用手指着东方,开始对我说,


看那升起的太阳:上帝就在那里居住,

放射着他的光,散发着他的热。

人和兽,花朵和树木,

接受着黎明的舒畅,中午的欢悦。


把我们安置在地上一点点空间,

让我们学着承受一点爱的光线。

这黑黑的躯体和这被太阳晒焦的脸,

不过是一朵乌云,像荫蔽的丛林一片。


因为等到我们的灵魂学会忍受酷热,

乌云便将消逝,我们将听见他的声音,

说:走出丛林,我的爱,我的宝贝

像欢腾的羔羊般地围绕着我金色的帐篷。


我母亲就这样讲了,还亲吻了我。

我就对小英国孩子也这样讲。

当我脱离了乌云,他离了白云,

我们就围着上帝的帐篷欢腾如羔羊。


我将给他遮阳直到他能忍受酷热,

高兴地倚靠在我们天父的膝前,

那时我将站起来将他的银发抚摸,

我将像他一样,他也将对我眷恋。


我是无名之辈!你是谁?

艾米丽 狄金森

我是无名之辈!你是谁?

你也是无名之辈吗?

那我们就是一对了——别声张!

他们会把我们赶走,你知道。


成为有名人物,多么可怕!

多么乏味啊,像只青蛙,

整日把你的名字

向那仰慕你的泥沼念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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