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谈粤语古风雅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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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天在屋子里阅读,眼睛疲惫不堪,傍晚散步在洱海边看海鸥。一对香港老夫妻站身边拍照,听着熟悉的口音,双方互相打了个招呼。人就是这样,每当在异地听见自己熟悉的音调,总会产生他乡遇故知的好感。几句闲聊后才知,竟然中间有相互认识的作家朋友,于是留下电话,有机缘再于洱海相聚畅聊,大概都算是文学圈中人,更看中巧合带来的灵感。晚餐后边想到曾写过一小段关于方言的文字,又再贴出来,假以闲暇再补充修改。

在地理上从北方到南方不过数千里之遥,语言的差别却也是差着上千年的交集,语音不同,内里的某种气质也截然不同,古时称岭南为“南蛮”,北方斯文。现如今细品方言,却是岭南人的“粤语”典雅迷人,反而北方粗犷,从而由语言影响到行为性格。

各地的语言发音在历史中由战争的移动转换而改变,历史基本是由北向南迁徙,由中原到岭南,数次大的交集因素由秦末开始,至魏晋,到唐最盛,约结束于宋,宋以后中原基本再无语言传入“越”(即“粤”),元代始南北方基本就语言不互通了,岭南汉人所讲粤语多数保留魏晋时期中原汉语面貌,唐代诗人张籍诗《元嘉行》:“南人至今能晋语”,于是从“秦”到“宋”岭南地方语言主体便无多大改变。

试着将粤语一层层剥离,越往里剥越能看到它显露的一种“伤情”文化,而“文化”这东西往往也只在时间的伤痕里滋生,它不仅有已经根生的外来气质,还有它在飘摇和挣扎中支撑的遗代骨髓,综合起来就成了一种独特的起初盲目的无目的逃离文化,一种暗生杀气又明白于歌舞婉转、强硬生存的方言文化,从粤人的口齿中吐露的一字一句一腔都能感受到古代中原文化荡气回肠的古雅。

古时“雅言”指官方通用语,如“尔雅”、“诗经·大小雅”。

秦汉的古雅,魏晋的风雅,唐宋的优雅,在诗词赋唱里用粤语才能表现得出神入化。今以粤语读《诗经》,古韵犹存的“雅言”就自然流露,《诗经·邶风·击鼓》:“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用现今普通话读是近韵而不押韵,用粤语就韵得柔情万千了。

苏轼《念奴娇》的豪壮,王安石《桂枝香》的萧瑟,温庭筠《菩萨蛮》的柔肠,都需以粤语念出才能入骨入髓的表达,那种腔韵中渐入佳境的秦汉唐宋,用现代普通话无法表现。所幸,粤人自唐宋后语言不受外侵,在语言的熏陶中,粤人的行为作风也带点古雅之气。

若是让一圆润男中音以粤语诵《离骚》即能体验屈原在耳旁絮絮楚歌的浪漫之绝,如同闭目侧耳瓦格纳的交响乐心胸回荡。

初识粤语从粤曲《帝女花》始,工尺平仄里的古词古句最传神,从闻听红线女到薛觉先再到唐涤生到南海十三郎,古色古香的古语,标标准准的晋唐腔。粤剧剧种不是最古老,但其音韵腔调却是原汁原味的古秦味道,每字每句的念念谂谂,都如寻日礼贤之士席地倾偈般古老,跨越咫尺万重秦音晋韵唐腔的“雅乐”全在一声粤音里飘飘渺渺,越听越美妙,全然彷似——故简泥絮尘半封的雪山白凤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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