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净沙·秋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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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间又到了金桂飘香，天朗气清的秋天。每到这个季节，都会勾起我初来阎良的记忆。 许是这个小城和秋天安逸、宁静又辽远的气质有些许不谋而合的相似？亦或是人生中一些重要时刻都会像一帧帧蒙太奇镜头长存于脑海。

      20年前的8月，独自背着行囊，告别了求学四年的重庆，来到了这个西北小城，开启我人生独立生活的新阶段。那时大学同宿舍的静在西安修德语，准备出国，还有高中的死党玲在读研究生，每个周末我都过去和她们聚会，所以这个陌生的城市在初来乍到时，并没有让我很孤独。西安城给我的第一印象是炎热，滚烫的汽车尾气，高大的梧桐和相对于重庆非常宽阔端正的大马路。每个周日晚上回到阎良，望着大而圆的月亮，呼吸着小城市独有的清新的空气，都会顿然觉得这个静谧的小城能让人内心沉静而安逸。8月中旬以后，西北城市的优势立马就呈现出来，早晚你可以享受到凉风带来的惬意，这种温差的优势让你感觉酷暑似乎已经远去，秋天已经慢慢来临。此时的小城碧空如洗，明净高远，空气透明清澈，金色的阳光细碎温柔，整个城市如一位平和亲仁的长者，透露出包容万千的温和气质。

      没有哪个季节像秋天这样更适合慢悠悠地生活。春天充满了希望，而希望总是令人躁动。首先盼望着的是出行，蛰伏了一冬天的欲望在这一刻蓬勃涌动，似乎世间所有的山山水水花鸟虫鱼都在等待着自己去探视；第二盼望着的是减衫。厚重的棉衣一穿就是几个月，相对于乱穿衣的春夏秋，冬天似乎找不到太多理由频繁更换（较为昂贵的）羽绒服，毕竟在有暖气的北方，它是进门就被脱掉的。所以，春天就有太多的欲望去减衫，换新衣，以至于把这种欲望持续到想早点去过更多露肤度的夏。夏天就更不用说了，热能带给人躁动和慌张是必须的。大热天的，盼着回到空调屋，盼着吃西瓜，盼着冲凉，盼着一场雨，盼到最后就是盼着夏天早点过去…冬天呢，和夏天有着异曲同工的命运，起初的盼望是盼它来，毕竟一场雪制造的浪漫，在时隔一年之后会对它有新的期盼。可是冬天里无雪的失望和有雪的难行同样能让人尴尬。所以呢，漫长的冬天和夏天一样，变成了难熬，变成了一句催促的哀叹，赶快过去吧。

      相对于慌张的春夏冬，秋天洒脱宁静的气质立马脱颖而出。从对第一丝清凉的秋风的赞叹，初秋开始行使抚慰人心的使命。一切是那样的舒适，也许某天只是在路上抬眼望了望蔚蓝的天空和飞翔的小鸟，然后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空气，你就会感到生活美好的恨不得让时间停驻，什么都不重要了，此时此刻，一切都适合慢下来，生活只是生活本身而已。喝一杯淡茶，听几曲清音，人间最美的享受也不过如此了罢？

      用花色装点人间，在各个季节都不缺乏，可是用味道装点季节的，大概只有桂花了。不知哪一日，忽然在小区转角处闻到了熟悉的沁人心脾的甜香。不由心头一喜，桂花开了。桂花的香味弥漫性极强，遍布在小区四角，仿佛整个人间浸泡在桂花营造的氛围中，随处可见，无处躲藏，又不由得让人四处寻觅、确认，那香味儿的中心到底在哪里？就如同情人之间的爱，明明一直温柔缱绻的存在却还要贪婪的印证它的来龙去脉。

      桂花开了，意味着仲秋节也要到了。仲秋节是个浪漫的节日，因为月亮是个浪漫的物件。亘古不变的东西是人类崇尚和赞扬的，温柔的月亮千百年来恒久地把它的脉脉月辉撒向人间，多情的人们便约定在月亮最美的一天共同举头邀相思，天涯共此时。一年中最美的满月和一年中最美香氛的相遇，既圆满又美好，这大概是造物主送给人间的一件温暖又浪漫的礼物罢。

      一层秋雨一层凉。美好总是短暂的，几场秋雨过后，晚秋接踵而至。古人诗词中描述秋天的诗句多为晚秋，而这些诗句的意象往往是一分为二的：秋心多为愁，“无边落木潇潇下”、“枯藤老树昏鸦”带来的是凋零与落寞；秋色却能宽怀解忧，“山明水静夜来霜，树树深红出浅黄”、“一年好景君需记，正是橙黄橘绿时”描绘的却是一派深秋才能着色出的大美。大概也算是境由心生，心随境宁，每个人眼中、心中都有自己的风景。       

      在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时代。与我，秋心也多为愁，似乎秋天伴随的也多半就是草木萧瑟、万物凋零。但是自从开始养花，秋天在我眼里的气质却陡然发生了转变。酷暑不利于植物生长。比如月季，春天开成大饼一般大的花，到了夏天，开成了一颗颗的小肉丸。再加上灼伤，闷根，虫害，霉菌，四面楚歌到你只希望它们活着就好。可是到了秋天，气温刚降下来，植物们就像又得到了春姑娘的讯息，笋芽勃发，一派生机。在春天可以做甚至不宜于做的事（诸如修剪、扦插、移苗），在初秋都可以规划、实施、实现。秋剪、施肥、换盆土，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给下一波秋花积蓄能量，有了足够的能量，西安的月季花可以开到十二月。秋花虽没有春花那般繁茂密集，但是秋花因为低温的缘故，单花绽开时间加长，花型却更大，花色更美，花期也更长。第一次觉得秋天也可以这么富有生命力！

    《小王子》说，正因为你为你的玫瑰花花费了时间，这才使你的玫瑰花变得如此重要。它才成为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你的”玫瑰花。是的，如果你对它们付出了很多的精力和期待，植物也可以带着灵魂的香气给人陪伴。因为一切富有生命力的东西都能带给人希望和美好。一切培养美好的环境都充满了魅力和吸引力。这就是植物和秋天最近给我的启发吧。

      最后不要忘了，秋天最主要的魅力是丰收啊。作为一个吃货，秋天的专属记忆点太多。秋风起，螃蟹痒，肥美的大螃蟹是必须的；桂花不光是短暂的闻香，收来做蜜可以让秋天的味道更持久；还有秋天的瓜果，如冬枣猕猴桃柿子石榴苹果秋梨葡萄柑橘，实在是目不暇接，不胜枚举。

      越来越喜欢秋天，也越来越觉得人生与四季有着非常奇妙的吻合。少年如春之生机，青年如夏之繁茂，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大概就到了人生之秋吧。秋心与秋色共生的中年人，和月季花一样，需要的是能量的积蓄，如果没有能量御寒，如何度过人生的隆冬？

      天凉，好个秋呀！珍惜这片秋之韵吧……                                         

                                  2022.10于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