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告诉她》：别告诉他们，中国好还是美国好

文&编 | molly

《别告诉她》讲述了一个东西方文化价值观差异的故事，替碧丽这样的abc道出了难以言说的尴尬处境。为了消解“癌症”所携带的晦暗悲伤色彩，导演王子逸采用轻喜剧的手法，在中美差异的割裂性和矛盾性中，温情脉脉地作了一场同最亲近的长者的告别。

电影海报

01 揭开谎言的遮蔽：沉默之下，真情涌动

苏珊·桑塔格《疾病的隐喻》一书里提到了美国人对于重大疾病的态度，认为疾病是个人的隐私，强行刺探会违法。不仅如此，对病情隐瞒也违法（illegal）。在无数次商量要不要告诉奶奶病情的情节中，碧丽表现出了这样的担心。

本人手边的《疾病的隐喻》

桑塔格认为，“疾病被看作是丰富情感的表达。人们不再在温和的情感与过于强烈的情感之间进行对比，而是在隐蔽的情感与那些被显现出来的情感之间进行对比。”长辈们统一了口径保密，子孙们在担忧愧疚中惶惶，碧丽经过数不清的思想挣扎，每次想开口说出真相，却在父母的眼神警告里退缩。

碧丽的思想挣扎

在一场兵荒马乱的婚礼中，好不容易聚齐的一家人以病重的奶奶为中心，在她的操持下有条不紊地进行婚礼的安排，表面上欢乐祥和，实则暗流涌动。

婚礼上一对拘谨的新人，增添了些许闹剧感

不论是东西方观念的冲撞还是饭桌上的暗里藏刀，抑或是婆媳间永恒的战场，所有的斗嘴、争吵都浓缩自中国式大家庭中的柴米油盐和鸡毛蒜皮，琐碎，而且致命。

但在频繁的小摩擦背后，所有人对待奶奶的病情时都表现出了高度一致的关怀与善意的隐瞒，这也包括后来被“收服”的碧丽。

送碧丽回宾馆的路上，海滨大爷不断嘱托

所有人物外露的情绪，其实不能构成真正的情感。而在癌症降临的时刻，面对着死亡对至亲的追赶，透过无可奈何的沉默，他们心底的真正意愿才逐渐被察觉。

02 正视文化差异：无论好坏，很不一样

与美国父母对孩子成年后的生活“撒手不管”不同，中国父母“乐于”承担责任，子女的读书、结婚、成家、买房买车不是他们个人的私事，而是家庭大事，父母抱有责任，既要出钱又要出力；反过来，子女们谨守孝道，肩负着父母的晚年幸福与健康。海滨大爷早早参悟了东方式亲情的本质并道出了实情——隐瞒病情是为了分担奶奶的思想负担。这是亲人间原生的情感，也是基于“家庭”这个集体单位中，各位成员之间的责任感。

海滨大爷回答如上

隐瞒或坦白，明明同样出自对人的尊重与爱，表达方式却南辕北辙。所以说与不说，会被当做“中国好还是美国好”这一问题的的具体化。

说与不说，中式体贴与美式尊重，到底哪种方式对病人更好？很难抉择，但总有人想要得出结论。就像导演安排的宾馆经理穷追不舍地发问，碧丽只能局促地回答：不一样，很不一样。

父女俩都要面对这个问题

碧丽的回答很说明问题。这不是一个非此即彼的单选题。“中国好还是美国好”，不是这部电影要告诉你的结论，碧丽作为其中最矛盾的人物，更没法告诉你。

文化冲突也不是谁要战胜谁，谁要占上风——甚至，它难以被化解，却能够长期共存。

碧丽作为一个ABC，有意无意隐瞒了申请奖学金失败的事实——看，她也是一个懂得利用“不说”去分担家人焦虑的人。

碧丽看着校方的回复眉头紧锁

在最后离开的时刻，碧丽一家人在出租车上流泪，相顾无言中流淌着父母子女之间的爱与不舍，把隐蔽的感情一再细化，就会发现“思念”占据了上风。FAREWELL只是表象，MISS才是最确切的心绪，是那些年在大洋彼岸的思念，那些年错过的陪伴，是无论中西，共同的情感。

离别的时刻总会到来

03  重建故土情结：窗边小鸟，振翅远行

电影的前中后三个部分中都运用了“鸟”的意向。

刚回到父母家时，稚嫩的小鸟飞进碧丽的卧室，成了一种回家的召唤。碧丽的挂念到底是什么？那只小鸟为何迟迟不肯离去？

沈阳清晨的小鸟

镜头展示着风尘女、酒店员工、舞龙舞狮小伙的人生百态，这是碧丽（也是导演）的视角，我们从中看到长春，放大一点说，看到中国。

有些评论说，这些镜头带有刻板印象或低俗色彩，可是一双黑眼睛去凝视其他黑眼睛，算什么刻板，带什么色彩？我认为，这些观察，既是中性的也是真实的，是陌生的打量和瑟缩的触碰。

酒店员工的例行训话

相比很多海外人士，碧丽对“故乡”的认知算是比较清晰的，但许多人为因素将这种认知变得陌生化。碧丽两次路过童年的老房子只能隔着车窗遥望，寻找耳环时情绪崩溃向父母道出当年获知爷爷去世的委屈。长辈对死亡、癌症消息的隔离使碧丽承受过亲人突如其来的消失（vanish），她被动地接受这些消息，就像被强硬地、毫无准备地剥离深植于故土的根，哪怕一直以来怀有牵念，也免不了加剧对故乡地域人情的陌生感。

碧丽的崩溃

恰恰是这些牵念，让众人在面对他者的离别时，得以稍稍暂停原本的生活，思考个体的孤独感、敏感性乃至唯一性，所以就有了饭桌上宝出国与否的论证、碧丽爸爸戒酒后的畅饮、海滨大爷在婚宴上的深情吐露、浩浩在宾客背后的崩溃痛哭……

婚礼上众人各怀心事

后来，窗边的小鸟变成了抽着烟的爷爷，碧丽在怅然若失中见了爷爷最后一面。小鸟既是羽翼还未丰满的碧丽的化身，也是她从心口飞出的思念。痛苦成长的情绪在所难免，但她终于给了自己一个迟来的缓冲空间，向建立了具体情感联系的对象告别。

再见，奶奶

当碧丽在纽约街头打了一套形体拳，一声大喝震出了树上所有的小鸟，我们就知道，小鸟离开大树的怀抱是生命的必然。离别虽然难捱，但不必为此恐惧，它意味着远去，证明了成长。

You will succeed.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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