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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骗了你,其实我是逃婚出来的!”高速服务区,我龇牙咧嘴的看着这个我暗恋了十年的老娘们!
就在十分钟之前,从来没有爆过粗口的老爸给我打来电话,上来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小兔崽子你长本事了是吧,学会拐骗人家大闺女了是嘛,老子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玩意,1个小时之内给老子滚回来!”随后便挂了电话,我丈二摸不着头脑,找了个服务区下去把车停好,叫醒了正在后座睡得香甜的黄依依。
时间退回到昨天晚上12点,该死的黄依依给我打电话,说她男朋友在600公里外的平陆城出车祸了,让我送她过去。怪我瞎了眼没看到黄府的大红灯笼和大门上贴着的喜字,也怪我痴痴傻傻没发现这姑奶奶没有半分的焦急和慌张,更怪我还贴心的给她开足了空调让她在后座睡得像一头死猪。
我咬牙切齿,我捶胸顿足,我不知所措,我一绺一绺的薅头发。
作为一名专业舔狗的我,一宿没睡,开足了马力,眼看再有60公里就到平陆城了。已经昏昏沉沉的脑子,粗略的计算了下,现在已经快要八点了,前方高速口调头返程的话,下午一点应该还能吃上婚宴最后的丸子和烧鸡,就是不知道新郎能不能让我吃完再揍。
我龇牙咧嘴,我火冒三丈,我无计可施,我一脚一脚的踹轮胎。
蹲在车旁的我,看着举着两根烤肠和两瓶红牛的黄依依淡定的从商店走出来。我恨恨的咬牙说道:“姑奶奶您老人家这是要毁我呀!”黄依依白了我一眼,慢悠悠的说道:“被拐卖的还不慌呢,你着什么急。”咕嘟咕嘟,喝红牛。
我拿着烤肠签子剔着牙,含糊的问道:“姑奶奶,那现在怎么办啊?”
“逃都逃出来了,你说我怎么办?”姑奶奶云淡风轻的说道。
就在这时,我那暴走的老爸的电话又打来了:“王八羔子你们在哪呢?赶紧给老子滚回来,人家都堵到家门了!”我缩了缩脖子,仿佛看到了老爸43码的大脚丫子出现在我帅气的脸上。“爸,我们已经在山西了。”接着我听到电话里一阵噼里啪啦的拍桌子声,听到老妈把电话抢了过来。“儿子,不管你们已经到哪了,赶紧回来!”好说歹说才把老妈糊弄过去。
我焦虑,我暴躁,我崩溃,我围着黄依依张牙舞爪!
突然,我问道:“你的手机咋不响呢?”
“我关西(机)了呀。”这姑奶奶开始吃烤肠了。
点了根烟,又买了两瓶矿泉水洗了把脸,平复了一下我那万马奔腾的情绪。我开始对罪恶的黄依依进行了长达40分钟的思想教育,期间不定时不定期不定角度被姑奶奶气到薅头发、踢轮胎、张牙舞爪。终于,在我的不懈努力之下,黄依依姑奶奶同意了在我带她返程的时候不跳车、不抢方向盘、不开窗喊救命的互惠互利合作条约,交换条件是要我路过灵宝的时候买两个肉夹馍给她吃。
我把油箱加满了油,买了几瓶红牛,买了姑奶奶最爱吃的薯片、话梅、辣条、饼干等零食,开始返程。
2
“你学习那么差,咱们两个当时是怎么认识的?”吃饱喝足伸完懒腰的黄依依在副驾驶懒懒的问道。
此时的我,头发已经被薅的左一绺右一撮了,嘴角还有一道黄黄的红牛的水渍,抱着方向盘,目光呆滞的看着前方,被一辆辆撒了缰的野狗一样的大车小车超了过去。
我怎么会不记得当时是怎么认识的嘛。那年高三,我是一个学渣,老爸给班主任送礼的关系,我才有幸坐到了第一排最右边靠窗的位置,左边的同桌便是你。
那年我有一个小巧玲珑的漂亮女朋友,小鼻子小嘴巴小脸蛋,尖尖的耳朵像是魔兽世界里的精灵。每次吵架,我都会向你抱怨小精灵的无理取闹,你总是站在女孩的立场上跟我据理力争,总是让我感觉下课吵架,上课后换个人接着吵,精疲力尽!
蛮不讲理的你,为了帮女同胞打抱不平,居然还对我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指甲攻击,又抓又挠又掐,还卡着座位不让我出去!
眼前突然闪过一辆车超了过去,吓得我一惊,收回纷飞的思绪。定了定神,我说道:“黄依依,你别想打感情牌让我心软陪你私奔!再说了,当年咱俩只有仇恨,没有感情!”
“我这是怕你疲劳驾驶,你死了不要紧,我这正盛开的花朵,可不能跟你一块香消玉殒了!”姑奶奶哼道。
“乌鸦嘴!”回想一下,认识这十年以来,我斗嘴似乎从来都没有赢过这姑奶奶。
到了灵宝,下了高速,给姑奶奶买了两个著名的灵宝肉夹馍,稍作休整,再次启程。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熬过通宵了,左边太阳穴也开始随着脉搏跳动,时而有规律时而无规律的阵痛让我有些吃不消。应该是我的偏头疼要犯了,每次熬夜、压力大的时候都会这样。
“你还记得你大学的时候做的蠢事吗?”似乎是看出了我的异常,担心自己“香消玉殒”的姑奶奶在没话找话。
我怎么会不记得那么蠢的事情?大二的一个圣诞节,我去给女朋友送礼物,莫名其妙的吵了一架,我独自住在女朋友学校附近的小宾馆。半夜,寂寞空虚的我,默默的注册了一个微信小号,名叫“帅哥宾馆一人睡”,手一抖,点了将微信号推荐给所有QQ好友。
我刚手忙脚乱的换回微信大号,你就已经发来截图,哈哈哈的嘲笑我。好好的一个圣诞节,本来应该甜甜蜜蜜的我,吵架吵了整整两天,灰头土脸的回学校了。
“闭嘴!不要再提那件事了,丢死人了!”我感觉自己有些气急败坏,又有些庆幸。
你知道我的每一段感情、每一份的荒唐,仿佛生活在两条平行线的你和我,谁也没有比谁快上半步。尽管过了这么久,你还是可以用你那犀利的獠牙把我驳斥的体无完肤、语无伦次。大概这辈子,在胡搅蛮缠方面,我都不如你了。
甩开脑海中黄依依那梦魇般的影子,我打开了音乐。开了两个多小时了,我的脑壳更疼了,甚至鼻涕也开始往外淌。在服务区,我抽了根烟缓解一下左边疼痛的太阳穴,每次偏头疼,手边又没药的时候,我都是靠抽烟缓解的。
导航上的距离在逐渐缩短,黄依依也越发安静了,也没有了往日的伶牙俐齿,听着车里的“世间美好与你环环相扣”像是陷入了沉思。
我挺不习惯黄依依这个样子的,我印象中的她一直是没心没肺、开开心心的。
“看你现在那郁郁寡欢的样子!像个傻子!”我也吐不出什么象牙来。
“要你管!渣男!”终于得到了黄大小姐的反驳,但我还是看出了她的强颜欢笑。
说起渣男,我怎么会不知道,从来没有出现在你朋友圈的前男友,就是你所说的不折不扣的渣男。此时此刻,怕是你也想到了那个混蛋吧。荒废了你最宝贵的几年青春,却也没帮助他成长为一个成熟的男人。每次“寂寞空虚”的我,问到你的感情情况,你也没有说过什么情况,只说你有男朋友,还是他,让我不要打你的主意。知难而退的我,一直准备着祝福你的婚礼,万万没想到,你还有逃离围城的时候。
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我的脑回路疯狂的跳跃,大概是心疼那两个灵宝肉夹馍的十块钱。左边的太阳穴更疼了,连带着左半边脸都肿了起来,左眼也开始酸涩了起来。
3
导航提醒着,距离目的地还剩144公里。看了下时间,已经11点半了,懒得去想婚礼现场已经乱成了什么样子了,我的左脑很疼,左眼很酸。
“我想睡一会儿。”副驾驶的黄依依也听到了导航的提示。
“睡不着怎么办?”过了一会,黄依依再次问道。
“试试我教你的自我催眠法,幻想自己在太空中漂浮着,或者幻想自己在大海上漂浮着,毫无规则飘散着陨石碎石的太空代表着失重,一望无际的大海代表着漫无目的。”我瓮声瓮气的炫耀着自己治疗失眠的方案。
“早就跟你说过,太空我恐高,大海也不行,我还有深海恐惧症!”
我已经跟黄依依炫耀过很多次我的催眠方案了,她却一直不以为然,理由也是这么的牵强。鬼才知道她想要怎么睡,难道这么大的人了还要抱抱才能睡着嘛?
“你为什么要逃婚?”看着导航上的距离不断缩小,我知道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关心她了。
“他是回族。”黄依依言简意赅。
我满头黑线,这也能成为逃婚的理由?
“我不想嫁给一个连五花肉都没吃过的人,没有共同语言。”黄依依似乎来了精神,侧过来脸说道。
“那你还跟人家走到结婚这一步?”我放下了一点车窗来缓解我的头痛。
“我今年都27岁了,权衡利弊之下,感觉合适,就这样呗。”黄依依平淡的说道。
“那你为什么又逃婚?”开完车窗我的头更痛了,左眼中的眼泪都渗到右眼了。
“昨天我突然想吃五花肉了。”这算是什么理由?
“我想要嫁的,不是权衡利弊之后觉得还不错的人,而是因为是你,所以爱你,也因为是我,所以爱我。”黄依依的声音有些急促。
我稍微减慢了车速,把车窗升了上去,音乐声开到最大,擦了擦已经流下来的眼泪,都怪这该死的偏头疼,让我都看不清前面收费站的路。
“依依,快到了,下了高速,就进城了。”我的声调也降了下来,头疼的想要拿头撞向车窗。
“嗯。”虽然车里的音乐声很大,我还是听到了黄依依的声音。
趁着等红灯的时候,我拽了一张纸巾,用力的擦了下鼻涕。车里正在播放的是隔壁老樊的“这一生关于你的风景”。
这个地方是我的故乡,很多年前有姐妹米线,和只有半夜出摊的烧饼夹羊肉串,还有开在民政局门口的臭豆腐,县政府对面的上当砂锅。驶过了一个个的路口,姐妹米线拆迁了,白天也看不到那烧饼夹羊肉串,据说臭豆腐早几年就已经不见了,上当砂锅倒是不错,还多开了两家分店。
大街上为了宣扬红色景区文化,所有的建筑都刷上了灰色的背景,每个商铺的门头都带了一颗红闪闪的五角星,这让我更难找到当年的那仅有的零散记忆。
我左边的脑袋更疼了,像是要炸了一样。所有的一切都变了,只有这马路,还是当年那么窄。看着堵得乱七八糟的车流,脸上被眼泪和鼻涕所侵占的我,此时此刻只想回家蒙头睡一觉,任他洪水滔天,我自岿然不动。
“到了。”我的偏头疼似乎突然就好了。停好车,擦了擦鼻涕,我侧过脸对黄依依说道。
回过头看向车窗外,马路对面的酒店门口,立着的大大的气球上面写着恭喜两位新人,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气急败坏的对的电话说着什么,一个中年男人正苦涩的频频给客人递烟。
黄依依像是终于战胜了自己,点了点头,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我摇下车窗,用尽力气笑着喊道:“依依,要幸福呀!”
黄依依一顿,转身看着我笑。
“我的幸福是五花肉,你能再带我吃一次肉夹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