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宣王见孟子于雪宫-帝王巡狩的意义

齐宣王在雪宫召见孟子。雪宫是宣王的离宫,离宫是方便国君出巡、游玩修建的宫殿,承德避暑山庄也叫承德离宫。宣王此行应该是娱乐性质的,所以他问孟子,贤者也乐于游逸吗?这和梁惠王的问题如出一辙,看来国君们在游玩之余,都有担心遭到谏臣批评其懈怠政事的自觉。当然,这是好事。就像对于一个工作节奏极快的人来说,偶尔的闲适可能会引起内心中的不安一样。

齐宣王见孟子于雪宫。王曰:“贤者亦有此乐乎?”

孟子回答,是的,在这点上不论贤者还是庶民都是相同的,只是庶人不得其乐,便会怨望国君只顾自己享乐,不恤庶民之苦。不得其乐而怨望国君不为对。但身为国君不与民同乐,也有问题。这没毛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

孟子对曰:“有。人不得,则非其上矣。不得而非其上者,非也。为民上而不与民同乐者,亦非也。”

以黎民之乐为己乐,同呼吸共命运,民也以国君之乐为己乐;以黎民之忧为己忧,民也以国君之忧为己忧。喜忧皆以天下先,然而不能成就王道的,我未曾见过啊。关键是共情。

“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乐以天下,忧以天下,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

当年齐景公问晏子,我想要前去观看转附和朝儛二山,然后沿海南下直至琅琊。“思昔先王游观,当时以为盛典,后世以为美谈,吾当何修何为,而可以比于先王之行事也?”(张居正直解)齐景公欲出游省方,有感于先王巡视四海而传为美谈,遂问于晏子,有何修为可比于先王,不至于遭人唾弃。省是巡、察,省方是巡视四方。

据孟子正义引用的考据,转附即芝罘,儛 [wǔ]同舞,朝儛即成山。二山均可登高望海,成山还是荣成市观日出的盛地。

“昔者齐景公问于晏子曰:吾欲观于转附、朝儛,遵海而南,放于琅邪,吾何修而可以比于先王观也?”

晏子说问得好啊!“游观之典,不行久矣。吾君独有志于复古,欲法先王之所为,善哉问也。”(张居正直解)天子到诸侯国去叫做巡狩,就是“巡察诸侯所守之境土,而考其政事之修废也。”诸侯定期朝见天子叫做述职,“陈述自己所受之职业,以待天子之黜陟[chù zhì ]也。”未有无事而空行者,都有职责在身。以前天子分封诸侯国后,都要定期巡狩,诸侯国君也要定期朝拜,皆是职分所守。

“晏子对曰:‘善哉问也!天子适诸侯曰巡狩,巡狩者,巡所守也。诸侯朝于天子曰述职,述职者,述所职也,无非事者。’ ”

春天巡查百姓耕种情况,如果有种子、耕牛、农具不足的,则发仓廪助之;秋天巡查百姓收成,如果收成不济,亦发仓廪补之。夏朝有谚:吾王不巡游,吾以何而休?吾王不来郊野一豫,吾以何而助?一游一豫,为民福祉,遂成为诸侯效法的规则。

敛是收获庄稼;豫,是行乐;度是法度。

“‘春省耕而补不足,秋省敛而助不给。夏谚曰:吾王不游,吾何以休?吾王不豫,吾何以助?一游一豫,为诸侯度。’ ”

今时则不然,王师行而粮食动,皆是沿途诸侯榨取百姓血脂以供给,弄得饥者不得食,劳者不得休息。见王师皆怒目而视而心怀怨念。诸侯们此等作为,实际上是违逆上命残虐百姓,靡费饮食如水之流,流连荒亡,吾深为诸侯忧愁,不知难之将至。

睊睊[juàn juàn]是侧目而视,表愤怒;胥[xū]是互相;馋是怨言;慝[tè]是怨恚;方命是违逆上命;流连荒亡是恶行。

“ ‘今也不然,师行而粮食,饥者弗食,劳者弗息。睊睊胥谗,民乃作慝。方命虐民,饮食若流,流连荒亡,为诸侯忧。’ ”

接下来就很有警示意义了。人君享乐,有恣情快意不加节制的,就如顺流而下的叫做流。有悖逆人性如逆水行舟的叫做连。有屈从兽性不知满足的,这叫做荒。饮酒无度的叫做亡。先之圣王均无流连之乐,荒亡之行为。一是巡狩以安百姓,一是流连荒亡糜败百姓,惟视君之所行也,全看王如何取舍了。

“ ‘从流下而忘反谓之流,从流上而忘反谓之连,从兽无厌谓之荒,乐酒无厌谓之亡。先王无流连之乐,荒亡之行。惟君所行也。’”

景公很高兴,大申其训诫于国,出而舍于郊外,察问民间疾苦。仿效先王始发仓廪,补民不足。又召乐官之长命说,我得闻晏子良言,晏子亦得以施行其为国为民之志,君臣相悦,尔当作乐,宣示天下。”于是便有了今时所传之《徵招》、《角招》。徵[zhǐ]和角[jué]都是五音,宫商角徵羽。招通韶[sháo],古乐曲名。

宫商角徵羽五音对金木水火土五行,又对应君臣民事物五象。景公料理国事妥当,所以作《徵招》,补助黎民,所以作《角招》。

韶乐有词言畜君何尤,是说晏子能畜止其君之欲,不逢迎其恶,使其君不至于招尤取怨,获罪于天下。如此,岂非忠君爱君之臣乎?

“景公说,大戒于国,出舍于郊。于是始兴发补不足。召大师曰:‘为我作君臣相说之乐。’盖《徵招》《角招》是也。其诗曰:‘畜君何尤?’畜君者,好君也。”

孟子的规劝,一是劝宣王与民同乐,与民同忧。二是劝其效法先王,采纳善言,君臣相悦,政善则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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