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树下的童年

        老照片里,一座草房,一院初春翻耕完的地,一树梨花,两个不知愁的姐弟,照片里没显示出的风景还有:一口洋井,几株地瓜花根,院子当中一株沙果树和贴墙根在梨树南侧的另一株沙果树,一口罩着白布的酱缸……这是我儿时的家,梦回多次的地方。

      童年最美好的记忆留在那里,脑中涌现出许多记忆的片段,零碎的,散乱的,独立的……

      夏季那满树满墙的毛毛虫,蠕蠕行动,看的人身上哪儿哪儿都痒。墙头豁口处,一只脚刚要落上,发现脚下乘凉着一只小蛇,吓疯了,心快跳出去了,收脚,原路返回,走门,很久都不敢再走墙头了。

      新翻的湿润的土里找到几只肥肥壮壮的蚯蚓,拿在手里,鼓捣玩,看它们逃跑,慌慌的钻进土里继续休养生息。 

      拿根棍子一头儿用铁丝缠块缝成口袋的纱布做个网杆,  在盛夏的知了叫声中,独自去网蜻蜓,揪个毛毛狗,网到一只就串毛毛狗上一只,趁着妈妈带着弟弟午睡的工夫,能网到满满的好些串,凑近鸡架跟前,一只一只的摘下扔鸡架里,一群鸡抢的咯咯乱叫。

      北院猪圈里一头老母猪又高又大,还非常不安份,院墙矮了,她总趁人不备就蹿出去,满村子撒欢儿,跑的嗖嗖的,恢复自由后肥猪蠢笨的样子全无,那叫一个快呀!目标明确,直奔别人家的苞米仓子,一顿乱拱乱啃乱霍霍,等妈哼哧带喘追到时,她吃的也差不多了,任凭挨打挨骂,反正自己皮糙肉厚,不怕挠痒痒。解馋了吃够了,她也不跑了,乖乖跟主人回家了。这只猪在村里都有名,太淘,总上演大逃亡的戏码,让妈满村追她,今天霍霍人家苞米地,明天霍霍人家菜园子,好在民风朴实,人们善良实在,都不深究。

      记得因为这头猪,我挨过妈妈好多次打,家里的洋井不太好使时,妈就去一条小路之隔的二伯家挑水,院门大敞,方便妈进出,我的任务就是拿根棍子,站在圈墙外,在她要跳墙时抽打她,把她打回去,谁说猪笨了,看这只老母猪比猴还精呢!她看妈挑空桶走了,她蹭就跳墙上了,对于我的抽打,人家都不当回事儿,嫌我碍事儿,就冲我皱紧鼻子发出威胁的哼哼声,十来岁的孩子和二三百斤的猪较量,胜负太明显,她又成功了!拦不住了就只有紧跟她跑了,这只死猪,她跑到苞米地里,顺着垄沟跑,苞米长到半大时,我站着从垄沟里走正好叶子能喇到胳膊,一条一条的血道子,猪跑的飞快,我只好跟她一样四肢着地,手脚并用的爬,泪水和汗水顺脸淌,生气妈总让我看这死猪,任务太艰巨,同时害怕追不上她,回家被妈打。好一段追猪的经历啊。

      老草房占地面积很大,正南正北三间房,南院地方大,果树,菜园子,洋井和一片地瓜花都在南院,北院又有猪圈茅房,柴禾垛,大门也在北面,出了大门就是村里的主干道,东西方向的。

      记得有一次在门口眼看着柴禾垛上快速的跑过一串儿小耗子,不大的小耗子一个咬着一个尾巴,黑乎乎油光发亮的一串,在柴禾上移动,看的非常明显,也看的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最喜欢南院的风景,印象最深刻,那么大的一片园子,种着多种时蔬,春季拿铁锹一锹一锹的松土翻园子,翻松软之后,再用工具一条一条的勾勒出垄,看着妈把生芽儿的土豆切成一块块,每块都带有新生的芽儿,挎着土篮子行走在垄间,再把一块块的带芽儿的土豆让它芽儿冲上摁到地里,等它长叶子开花,用不了多久,它就可以收获了,拔掉枝干,镢头一刨,土里就翻滚出一窝一窝的土豆,孩子的任务就是拿袋子跟在大人身后捡土豆。土豆收完,重整土地,撒上大白菜籽,秋季又能收获大白菜了。

      盛夏,玩的累了,就压出洋井里的水,洗脸洗脚,多压一会儿,流出的水是沁凉沁凉的,地下是天然的冷藏室,哪里需要现代的冰箱?有一阵我特别喜欢压水,自以为是的压出多多的水帮妈浇菜园子,井就在垄边,水顺着垄流去,那几垄种的是黄瓜,偏得了太足的水份,邻居一个奶奶去我家串门,随手摘个黄瓜吃,吃两口说:看着长的水灵儿的,咋没味儿呢,水气太足了,水浇多了!看来我又办错事了。

      最喜欢太阳落山后,坐在井边,闻着身边那一片地瓜花的花香,看着满园子的瓜果蔬菜,围着笨重的炕桌吃晚饭,桌上或是大米水饭一盆盐拌黄瓜丝就着一碗大酱和一把葱几个辣椒。有时是一盆烀苞米烀茄子土豆,跟它们一锅出的蒸辣椒酱。有时是苞米面大饼子就炖菜,言到此处,我似乎闻到了妈自己做的大酱的味道,和菜园子各种时蔬的清香气………

      小时候贪玩也胆小,总怕妈妈会丢,见不到妈妈就害怕,记得一次午觉睡醒,自己坐在炕上,没见到妈妈和弟弟,就害怕的哭了,大声叫着:妈,妈……透过纱窗听到了妈的呵斥声……叫唤啥?这不在这呢吗!原来妈在拎水,弟在玩,安心了,下地继续玩儿去了。

      捡红砖头磨成一小块一小块,圆润均匀的,当嘎啦咔玩,捡瓶盖砸成一片一片当piaji玩,过家家,跳格子,实在无聊就爬墙头,闭着眼睛,双臂伸直,来回走,摔下去就扑啦扑啦灰再爬上来继续,走累了,就坐在墙头,看偶尔走过的行人,看谁家烟囱冒烟了,看附近谁坐在大门口唠嗑,看妈在院子里干啥……

      写到这里,想起来一个人,总是穿件红衬衫坐在道边的石头上,没人跟他唠嗑,他净自己静坐,一坐就坐很久,他比我大好几岁,大人不让跟他说话,因为他外出打工受了刺激,精神不好,他在我这小孩儿的眼里,也成了无聊时的一道风景。

      梨树下的草房,梨树下的家,那里的天真蓝,那里的水真甜,那里的记忆也是蓝的甜的,纯净无比,清透无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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