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上)

这是她梦里最想要的婚礼。

钢琴师端坐在钢琴面前演奏轻快的曲调,调酒师在吧台前面耍着自己的“杂技”吸引着许多女孩爱慕的眼光,穿着白色服装的服务员们标准的单手拖着托盘四处走动。笑声洋溢,主婚人在和音响师们商量着待会的事宜。这片摆满婚庆展具的草坪不算大,大概两百平米,后面是高尔夫球场。她父亲在和亲戚朋友们举杯畅谈。


这是她——凤儿,最梦寐以求的婚礼。

她坐在化妆间里,看着镜子里最美丽的自己,激动地说不出话,双手颤抖,时而摆弄自己胸前的项链,时而抚摸自己微微凸起的腹部——孩子已经四个月大了。她母亲在她身后张罗着,嘴里念叨:“哎,这个小雪和小雨啊,怎么还没来?”镜子前打扮自己的凤儿听见“小雪”和“小雨”两个字,笑容突然僵硬。

她母亲说完便拨通了电话,许久没人接听,又挂断了。

“算了算了,妈,她们待会儿就过来。”凤儿显然是漠不关心。



三个人的故事大概事从过去说起——

三个人的关系,或者说,凤儿和小雪小雨的关系,在过去的一年里,闹得十分僵硬。母亲知道,但是母亲假装不知道。

凤儿在感情的半路上,发现原来的交往了八年的男朋友——书全是一个有家室的男人。对于普通的一个三十岁的女子来说,没有固定的工作,没有一定的银行存款,还堕过胎,这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似乎这一辈子就要这么完了。

但对凤儿来说,却不。

凤儿永远不会让自己的感情银行出现斥字——八年里面,凤儿和五六个男人幽过会,开过房。当她知道书全有家室并且一而再再而三的没有如期和前妻离婚的时候,她早就在健身房遇到了一个绩优股——杰克。一个外国人,虽然来自一个贫穷的国家,但是在凤儿土生土长的这个出个大学生都觉得是世界奇闻的村子里,若说嫁个外国人,那简直一件值得在新闻联播上面插播做宣传的普天同庆的大喜事。

于是背着书全,凤儿和杰克偷偷交往了一两个月。正当书全急得要用硫酸毁凤儿的面容的时候,书全被过去所有的回忆击败——她母亲对书全很好,八年里面,书全对凤儿家的所有人都很好,包括两个小姨子小雪和小雨。但是只可惜,书全没有正式的见过凤儿的父亲,因为凤儿瞒着父亲将近八年。因为凤儿嫌弃书全一事无成,终究摆不上台面。

书全当着她母亲的面,痛哭,道歉。一切都结束了。

凤儿这下可以光明正大的和杰克交往了,就在分手了的第二天,凤儿就在杰克的家里过夜。夜里的血雨腥风,两人在被单下蠕动,这是她和他的第一次,这只是她和杰克的第一次。

在杰克家过夜的事情,她母亲帮着凤儿瞒着小雪和小雨。但无论如何都被小雪知道了。

“现在的人啊,思想不像以前那么保守了……再说了,就朋友关系!”她母亲一脸欣慰,总觉得自己的女儿终于找了个好人家。

“当然,这床都上了还叫做朋友?” 小雪直勾勾的回应,她觉得自己的姐姐十分肮脏,有一种贼喊捉贼的嫌弃,自己在过去八年里面也偷吃了不少,现在却把所有的罪名冠在前男朋友身上。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呢?” 她母亲恶狠狠的反驳。小雪踢开椅子,径直的走回房间,甩上门。

小雪痛恨凤儿还有一个原因是,凤儿怀疑是小雪在她和书全中间挑事,导致书全知道凤儿和杰克在外面背着他开房。但事实却非如此,在书全和凤儿吵得不可开交的那一个晚上,书全抢走了凤儿的手机,并且看了手机里面所有的信息。但这些事情,都怪在小雪身上。

怀疑身边的人是凤儿一贯的伎俩,凤儿从有意识到现在,这样的心机从来没有消除过。

小雪和凤儿吵过一架,自那一架之后,两人再也没有说过话。但这个原因不能都归咎于它,凤儿很少回家,一个月30天,30个晚上,小雪能见到凤儿的晚上就只有两晚。两人没有把中间的误会理清,各种事情,越描越黑。

凤儿说小雪小人,小雪说凤儿荡妇。



而凤儿的虚荣心在遇到杰克之后,再也无法掩埋了。她和杰克去了一趟杰克老家,回到中国之后,微信朋友圈上面都是秀恩爱和秀杰克有多帅多高。那个和凤儿交往了八年的书全,从来没有被那么荣幸的出现在她的朋友圈里过。

就算是在杰克的国家看到一只变异的猫,凤儿都要蹦蹦跳跳的和母亲分享。告诉母亲,杰克给了多少钱自己,买了什么项链,以及吃了什么昂贵的水果。但是凤儿不会把不好的告诉母亲,包括杰克的生理和心里都有病,以及杰克嗜酒暴力。母亲是个土生土长的村里人,一听见这些,便打电话去和远在外地工作的小雨“分享”。然后打电话给村里的人,全村都知道他们家有个女儿,嫁给外国人。

母亲不管小雨上班时间还是下班时间,只要凤儿和自己说起杰克的事情,母亲就奋不顾身的打给小雨,重复凤儿说的话。只要小雨说起一些不顺心的事情,母亲就会拿小雨和凤儿比较,满肚子的怨气:“哎,你怎么过成这样?你看人家凤儿,那个杰克……”日复一日,小雨再也忍无可忍了——

“你别再和我说这些破事了!我不想听!”斩断了电话。小雨知道母亲没什么见识,一辈子大概只会写自己的名字之外,可能还认识一两个关于食物的汉子。她不怪她,她怪那个爱慕虚荣的凤儿。

小雨试探性的和小雪说起凤儿——

“你觉得凤儿最近是不是有些反常?”

小雪皱着眉头,拍了拍桌子:“反常?这简直太自以为是了!半路钓上的金龟婿,整天就知道在朋友圈炫耀,给谁找不自在呢?”

“妈当了她的传话筒,好让她的事情传到村里去,全村的人都知道!”

“这事虽然给咱们家长脸,但是大家都会拿咱们仨来比较,说你看凤儿找了个外国人,你看小雨找了个医生,你看小雪那工作……”

“可不是吗?你还算可以,你一个月月薪过万,你看我?我刚一实习生出来,你要我赚多少?你看我赚多少才不会给咱家丢脸?”

“这事儿,妈也有不对的地方,但是凤儿更加不对,你说,你幸福就幸福,你快乐就快乐,你干嘛非得把自己搞得跟明星上杂志似的?光报喜不报忧的!擅自给杰克打针怎么不说?杰克有羊癫疯怎么不说?”

“可不是?我就像她的官方发言人,亲戚见了我就问那个老外,见了我就问那个老外,我哪知道那么多啊?再说了,这个肮脏的人上次和我吵架之后就再也不肯告诉我他们的事情,连妈也一块儿瞒着我!真成!还一家人!三十岁了,被那么多男人玩过,一事无成,现在钓到个金龟婿,老天算是给你面子,那能不能低调好好过日子?还要脸不?”

……

对话的最后,两人得出了一个结论——两个不同职业、不同收入、不同年龄阶段、不同经历的人,都觉得凤儿有问题,太过爱慕虚荣,太过膨胀。



当这个结论正儿八经的立在凤儿面前时,凤儿怒了:“我不知道你们哪来那么多空闲时间跟这扯我的闲话,我这是正常人的生活!我哪儿膨胀了?你们就是太有空!才会闲得慌跑来管我的闲事!你说我三十岁了,我还有时间等吗?你们那么厉害,说的比唱的好听,那你们帮我找一个吧!再说了,我对他并不是真爱!我现在是一个谁也不爱的状态!”

“在朋友圈炫耀炫的那么开心,现在还委屈你了?婊子还自立牌坊,你还要不要脸?”小雪问。

“我不想和你说话,你就是一个白痴,跟一个路边的傻子没什么两样!你完全不懂事情的轻重,过去那些年,你每次去看医生,谁他妈陪你去看的?我白疼你了!”凤儿白了小雪一眼。

“开拓思维开拓思维啊!你的脑子都让男人给消耗完了吧?没什么可以说的了吧?只能把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拿出来说?你贱跟你对我好有关系吗?贼喊捉贼的事情你自己还做得少吗?”小雪丝毫没有退后的意思。

“我觉得你这样真的不对!你应该多回家看看,毕竟你还没嫁过去。你看你,才开始多久,就和别人同居了。”小雨加了一句。

“哪一次爸爸妈妈有病不是我陪他们去看的?你们有去陪过他们吗?你们现在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不想和你们说,你们一群白痴!都不想我过得好!我嫁给谁,要你们管?他有钱,人长得帅,对我好,照顾我,给钱我花,愿意为我买房子,这样的男人你们找得到吗?找不到就别瞎扯!”凤儿说完,就往外走。

从这以后,每每凤儿和小雨或者小雪在同一个空间的时候,气氛就会变得十分尴尬。小雨和小雪在母亲面前挑明了凤儿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婊子,但是母亲还是偏袒凤儿。说凤儿三十了,要是有更好的,也不会选这个外国人,要是还有时间,也不会这么快就把结局定下来。显然,凤儿已经成功的把她母亲洗脑了。

凤儿从小就是一个情商很高的人,每到自己的坏事被戳破,她就选择沉默佯装一只受伤的驯鹿。

所有的关系都保持着僵硬,所有的态度没有恶化也没有缓和。直到婚礼如期举行的今天——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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