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不了的圈

      十多年前,他年轻气盛,血气方刚,好争强斗勇,凡事难得忍让,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平日里游手好闲,还爱干些偷鸡摸狗、顺手牵羊的勾当。时间长了,他成为乡里一霸,手下有好多任凭差遣的弟兄,乡里人敢怒不敢言,暗地里叫他“老妖”。他常常在众人的簇拥下进出街边的小餐馆,吃霸王餐是家常便饭。


      有一次,一位米粉店的老板问他:“等你老了,你怎么办?”这位老板论年龄,可以做他父亲。但是,自从他闯荡江湖,就不再听父母的管教。一个米粉店老板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教训他?当场掀翻桌子,把老板撞到在地。然后,一帮兄弟站出来,将老板痛打一顿,说:“敢训我老大!活得不耐烦了,不想在这条街混了?”老板忙摇头否定。

      嚣张的日子还在继续。他常常在村子周围一些隐秘的屋子里聚众赌博,四周都有站岗放哨的兄弟,一旦出现异常情况,只要吹一声响亮的口哨,屋里的人便会四下逃散。因此,也有很多嗜赌如命的人慕名而来。

      这天,一位带着墨镜,身后还跟着几个随从的人走进了赌场,他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人,平头、圆脑袋、粗脖子、挺着个啤酒肚,脚上蹬一双亮得耀眼的皮鞋,腰间挎一个黑色皮包。以他敏锐的眼光,他迅速判断这是一个私营企业的老板,有点钱就想来玩玩,至于身后的随从,对他来说,不过是虚张声势,他在心里暗下决心:这条上钩的大鱼他吃定了。

      不曾想,事情并不像他料想的那样一帆风顺,几个回合下来,他输的次数居多,眼瞅着钱哗啦啦的流进对方腰包,他额头开始冒汗,喉头一紧,喉结上下移动,看对方的眼神变得警惕起来,手心也变得潮湿了,还伴着些许哆嗦。思考片刻,他咬咬牙,他要放手做最后一搏了,争取力挽狂澜,扭转败局。终于,他使出了他的杀手锏——出老千,趁对方看手中牌的瞬间,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换上了事先准备好的牌。

      也正在这时,随着“嗷……”的一声,他就被推到在地,而后拳打脚踢便如雨点般落下,他只能蜷缩在地上,双手护住头部,任凭疼痛曼延全身,平日里所谓的兄弟早已各自逃窜。十几分钟过后,表演者与看客都走了,他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头发上沾满泥土,右眼角淤青了,嘴角流着血,脸也被打肿,衣服上重叠着脚印,手臂上也依稀可见,他的手也被打折了,一双鞋不知去向。他依旧蜷缩着,狼狈的样子像一条风烛残年的老狗,苟延残喘,往日的趾高气昂已不复存在。


      伤好点后,他却不得不听命于那私营老板了,因为他有把柄握在老板的手里,要是老板向派出所告发他,他就彻底完了。他终于发现,这世上比他更狠的人多得是——原先他是大哥,现在,他成了别人的跟班。刚开始,他心里头憋屈,但慢慢地习惯也成了自然。为了讨好老大,他低三下四,任劳任怨,只有讨好老大,他才有好果子吃。

      慢慢地,他获得了老板的信任,成了老板的左膀右臂。可是,他发现这个老板私下里在做一些不法的勾当,一旦被揭发,将人财两空,他不想干了,虽然可以得到更多钱。他提出辞职不干,老板开始还好言相劝,后来,他的固执惹怒了老板,又是一顿暴打。

      他已不是当年的那个他了,挨打也能忍,他们叫他滚出老板的地盘,他老老实实的滚了。他送煤气、送桶装水;在工地搬砖头,铲沙子;摆地摊,发传单……这些活虽辛苦,但他做得踏实。生活早已把不训的他打磨得朴实了,他的棱角也被磨平了,他想起了自己的家乡与母亲,父亲在他那次被打之后气得病倒,不久便离开了人世。他有愧,他自责,现在他只有母亲了,他要好好的珍惜。

      于是,他简单的收拾行装回到了家乡,开间小杂货铺过日子。他早已过而立之年,母亲多方打听,知道隔壁村有个未出嫁年近三十的妇人,就这样,他也算成家了。


      岁月悄悄地流淌,如今,已过了不惑之年的他多了几分成熟与稳重,一份质朴从眼里射出来。他说,他喜欢现在这种平静平凡的生活,十年前的他我行我素,觉得什么都不重要,及时享乐才是真理,可是到头来,他还是逃不出生活这个圈,这个圈里有责任、道义、良知、人性……所有的这些时刻提醒着他,他应该担起生活的重担,回到正常的生活轨道。这世上有人骄傲,有人霸道,可是总有一天,生活会教育我们,岁月的磨难,使蛮横的人也会有谦卑的一天,谁也逃不出生活这个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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