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雪后的清晨

        早晨，雪光透窗，满室清辉。

　　刘心愿走到庭心，晴光射入眼眸，微微有些晕眩，空气纤尘皆无，净如琉璃。近处的屋顶，庭院，玉米楼子，树木，相邻的人家，视野所能望见的田畴都覆盖在白雪之下，映目皆白，好一个清净世界。在这冰雪琼瑶世界，整颗心也被雪光照透，变的澄明清净，如一颗水晶。乡村的大地躺在冬日的阳光下睡着，睡吧，它也累了，该歇歇了，谁知道它会做个什么梦，会不会梦见一地的春花，会不会梦见在春风中采花的少女，会不会梦见春来的一双燕子？

　　风吹过，飞起一些雪屑。

　　站在雪地上，用手捧起一把雪，吹开，看雪飞扬，此时，世界很美，她也很美。

　　如果是少女的她，面对着白雪，会怎么样？

　　会在雪上飞舞，打转。

　　但是现在她只想静静的看着。

　　天空多明净，像此时的心情。

　　她默默的拿起扫帚扫雪，雪花很沉重。这时，远远近近的人家烟囱上都飘起了炊烟，炊烟，在雪后的天空，格外轻忽，若有如无。她的父母也在做饭。

        坐在屋内吃饭，大家都静静的。她记起小的时候最喜欢坐在窗台上吃饭，看着那玻璃上的冰凌花出奇，在童年的眼睛里，在未觉醒的心灵里，世界的一切都是迷人和美好的。现在再隔着光阴去回忆那些往事，恍如隔世，甚至怀疑起曾经那个纯真的女孩可真是曾经的自己？

　　她看着父母，虽然不想去想，但是一切却清楚的呈现在眼前，她长大了，而父母则老去了，难道这就是我成长的代价吗，爸爸头发花白的厉害，她害怕那些白发，她甚至一想到父母某一天会离开自己就会难过起来。身为农民，父母的一生可太辛苦了。头上的白发，额头的皱纹，还有长大的孩子，这就是光阴送给他们的礼物了。她知道，总有一天，光阴会把他们带走，她不想再想下去。

        在自己的童年和少女时代，从没有意识到时间的可贵，仿佛从不会被用完一样，只觉得自己的时间是丰富无比的，但是慢慢的，不知从何时起，时间就变得珍贵起来，她甚至能感觉到时间的飞速流逝，并且为之害怕。慢慢的，天真的乐趣也被责任取代了，她不知这是幸福还是悲哀，她只觉得，那种天真纯粹的快乐越来越少，自己也学会感叹生活了。

　　从前，她觉得自己是一棵长满花蕾的树，每一个花蕾都是一颗期待的心，它们渴望绽放成一个美丽的春天，而今天，那些花蕾可曾如愿开放，即使不开放的，时间也不会在等它们了吧，但是如今她却感觉这些花瓣正在凋零，甚至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凋零，它们随风飘逝，飘向未来，再不回来。她感到有点恐慌，那是关于生命与死亡的恐慌。

　　它们飘向何处，谁能知道？

爸爸妈妈还能活多久，谁能知道，她知道他们正慢慢走向秋天，走向永恒的安静。

　　“你这段时间在学校怎么样？”妈妈问。

　　“还好。”对于父母能说什么呢，只能说好。不好也要说好。

　　她想起母亲年轻的时候总喜欢在脑后梳一个大辫子，那么年轻，那么美，她甚至觉得她是这世界上最美的女人，是啊，孩子眼中最美的女人是妈妈。

　　现在她的大辫子哪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