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然杂记

走进电影院的时候,呜呜泱泱的人群,似乎昭示着“年”的意味儿。

大年初一的头一天,比寻常更为索然,习惯了忙忙碌碌,突然闲散总觉突兀。一丝不自在,莫名其妙的袭上心头,霎时间席卷周身,顷刻又不觉哑然失笑,自嘲道:真是“劳碌命”!

观看了魏翔主演的电影《这个杀手不太冷静》,但从这个标题便能嗅到一丝幽默在里头,魏翔精彩的表演却也打动观众,电影院里此起彼伏的笑声便是最好的佐证。

早在魏翔陪同“开心麻花儿”团队参加《欢乐喜剧人》时,我就注意到这个演员,演戏“不端着”,没有这样那样的“包袱”,让我觉得这种自然流畅的喜剧,最是让人愉快。

严格意义上,我不是一个爱电影的人,甚至当学生或身边的友人问我,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电影时,我总是思索许久也答不上来,因为我习惯认真回答每一个有思考意义的问题。

思来想去,我的回答是——我喜欢看动画片!这总能让听我回答这个问题的人大吃一惊。他们始终不敢相信,甚至不愿接受我喜欢“动画片”,因为在绝大部分认识我的人眼里,我就是一个深邃,成熟的男人。

其实这二者并不冲突,深邃有时候并不代表黑暗,极有可能象征着光明的源头。而成熟,更是单纯透了的升级产物。成长的终极本质是:回归!

这部“笑着流泪”的“老套”电影,被无数次搬上荧屏的“追求电影梦想”,却被魏翔演绎得别有一番滋味,竟也勾起我对梦想的种种记忆。

关于梦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路历程。而我,依稀记得,那是一段同样“笑着流泪”的故事。

也许,有时候“天赋”真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譬如你做饭十年,切的土豆丝仍然不均匀,像手指头一样粗细,而有的人从未进过厨房切过菜,而第一次帮你“打下手”,切出来的土豆丝就让你惊羡不已,而对文字的聪慧敏锐,我与身边人相比,恰好有这个足以称之为“天赋”的东西。

“天赋”一开始或许必须伴随着热爱,一种不知疯狂而别人看来疯狂的热爱。举一个简单且深刻的例子,读书的时候最厌恶的就是“地理”,什么“南岳……北岳”我从来记不住,但看了一遍《笑傲江湖》,我便完全记住了“五岳”所在——东岳泰山“派”、西岳华山“派”、南岳衡山“派”、北岳恒山“派”、中岳嵩山“派”。

别看多了一个“派”字,这确是记忆的关窍所在。

当一件事物足以在一颗心里产生一种叫“魅力”的东西,那么“热爱”自然而然就会凭空产生,进而让人有一种过目不忘,出口成诵的本领。我记得,我一以惯用的诸多成语,几乎都出自经典的小说作品。

所以,那时候我最大的梦想,便是成为一名小说家,一个举世闻名的大作家。

记得那时大学还没毕业,我就在“起点”上没日没夜的更新着自己的第一部长篇小说——知我者,畏我心忧。

我故意将引用的《诗经》中的句子,将“谓”改为“畏”,想表达的意思是——了解我的那个人,是害怕我失落和伤感的。

现在我回想起这个极富理想主义的题目,确定这是几乎是永远不可能的,是不可遇也不可求的。这个那么大的世界,簇成茫茫人海,这个了解你的人会在哪里呢,这个每时每刻害怕你心忧难过人在哪里呢?

更新到差不多六万多字左右,就断更了。说来好笑,因为那年我“失恋”了,无心写作,每天都心不在焉在想,和我分手她和新的那个他在干嘛。

后来,我又在精心设计下,“抢”回了我以为的感情,但再后来还是我亲手结束了那四年的所谓“爱情”,直到最后一刻,我才明白,那一句“,其实一直你也没有多爱我,你仅仅是因为你的好胜心”,那一刻,我被说穿的心思一下子仿佛遭到了雷击,一种愧意刹那间涌上四肢百骸,疼痛难忍。

我必须得承认,那时的我,并不懂得如何去爱一个人,我的血气之勇,胜过爱任何人。

也许这个世界某一刻真的存在“难兄难弟”的说法,我才经历了这遭事儿没多久,老友徐也遭遇了“失恋”的痛楚。

我刻骨铭心的记得,那是老友徐的青春里,最黑暗的一个夜晚!

离我们去镇上支教还要不到十个小时了,英语老师还没有确定好,教辅资料也还没有准备齐全,千头万绪,手忙脚乱。

我和徐晚饭都没来得及吃,正准备赶往“希望书社”挑选教材,又刚刚得到消息,英语老师组织已经确定好了,从昆明师范大学放假回来的在校生,让我买完教材赶紧去接洽一下。

我很兴奋,就在半道上,徐接到一个电话,不到一分钟的通话里,我便从老友的眉梢察觉出异样。

徐挂断了电话,缓缓的抽离了耳畔,彼此沉默了一会儿,我终究还是没能忍住问了一句:“怎么了?”

徐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支支吾吾地说:“喻哥,没什么……”可我明明知道“有什么”,但我还是稳住没说话,因为一大堆“正事儿”要办。

就在到了书店,我们都在各自的科目里筛选着书籍,徐的电话又在急促的响着,不一会儿,徐蹑手蹑脚走到我的身后,“喻哥,我想……去……”

“兰的家长现在在‘两岸咖啡’等我,我……我得过去一趟……”

看着满面愁容的徐,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我知道那时的徐并不甚善言辞,特别是这种“谈判”性质的会晤。

兰的家庭,是由五个姊妹➕父母组成,父亲是个建筑商人,小有成就,头胎和二胎都是女儿,因此乡下有些眼红的嚼舌根的人,就背地里说烂舌头的鬼话——“黑心钱赚多了,生不出儿子。”

这话传到兰父母耳朵里,于是父母一直生,立志要生一个儿子出来。结果生了五个仍然是女儿,最终不得不放弃生儿子。

其实农民阶级里很多人总是可怜又可恨的。

“去吧,徐,这儿有我呢!记得不卑不亢。哥等会儿买完书,会晤完英语老师,一切安排妥当就过来找你,记得,不卑不亢。”

徐仿佛得到了首肯一样松了口气,立马跑下楼梯,不见了踪影。我也迅速处理完购买书籍和接洽英语老师的事情,我到了徐和兰以及她家人所在的咖啡厅,差不多已经是他们会谈近两个小时左右了!

到了咖啡厅,一个密闭的包厢,徐一个人坐在沙发的一边,另一边坐着哭红了眼的兰,和面目狰狞的两个陌生女人。

徐一如既往柔声地声音礼貌地介绍道:“这是兰的母亲和二姐。”

兰的母亲见我一个非亲非故的局外人来了,有些怏怏不快,居高临下的口吻说道:“怎么,还叫来一个人儿,是怕我们打他吗?”

我当年也是一个嘴巴不饶人的主儿,“那不是,和谐文明的社会,谁敢打谁,况且都是文明人,怎么可能会动手动脚。假如要动手,也不至于咱们几个人,都是叫得动人的人,谁多谁少说不上算!”

兰的母亲冷哼了一声,接着兰的二姐接茬儿道:“弟娃儿,不说这些哈!我妈妈可能表述不大对。其实我们家情况你们可能大致也了解,我们家在大足也算有头有脸的人家,家里五个女儿,我妹妹不可能随随便便乱找一个,她还小不懂事,所以姐说直白点,我们家的女儿都是宁愿坐在宝马里哭,也不愿坐在自行车上笑的人。所以他们俩必须分手!”

我至今对说出这一番足以让我“津津乐道”一辈子肥得跟“泔水桶”似的女人,样子我都忘得差不多,但那抽象的扭捏作态我永远挥之不去,止不住的犯恶心。

老实讲,我都已经完全记不清当时我是如何连嘲带讽,不卑不亢,有理有据,条分缕析得把对面的两个自以为是的女人骂的体无完肤。那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豪迈之气;那种舌战群丑,舍我其谁的英勇无畏;那种肝胆相照,荣辱与共的仗义执言,至今思来,亦无愧于友。

兰的母亲坐不住了,大手一拍桌子,“我们走!”,顺手还丢了三张百元钞票在桌上,“茶钱我们付,我们不占别人便宜。”

那种蔑视与傲慢,让人怒气冲霄,莫说当年血性,即便放在如今,我亦是恨不得“生啖其肉”。兰还舍不得离开,徐不知所措的望着兰,那断断续续的抽泣让人怜悯,更让徐心碎。

“把你妈的钱拿走,这茶钱我们能付得起,这是徐最后的尊严。”忍不住呵斥了一句,徐附和了一句,“拿走钱!”

兰哭得更厉害了,哭喊着徐的名字,五分钟不到,阵阵急促的电话声催促着兰下楼。兰还是下楼了,面对空荡荡的房间,我坐在徐的对面,相对无言,我终于开口打破沉寂——徐,哭吧!

只听“哇”的一声,徐哭得像个撕心裂肺的孩子,那是我认识他多年,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他哭喊流泪……

那一晚,我亦记不清时间,只知道我们离开咖啡厅的时候,突然下起了雷阵雨。大雨滂沱,电闪雷鸣,一度渲染了悲怆的气氛, 我内心正在责怪老天的刻薄,到了我家楼下,徐突然止住了脚步,“喻哥,我想等会儿上楼,我想静静!”

我没办法阻拦他,也不忍心拒绝他此时此刻任何的要求,徐此时就像一只被活活折断翅膀的向往蓝天的鸟,存着而非活着。

“你记得上来的时候打电话,明天一早六点就要起床出发哦!”叮嘱完,徐点点头。

回到家洗漱完毕,看看手机,已经凌晨近两点了,我连忙调好闹钟,凌晨五点,然后扑通一声倒在软绵绵的床上,心里想着徐在楼下,竟然迷迷糊糊睡着了。

当我醒来时,居然是闹钟响起的那一刻,我一看凌晨五点,而徐根本没有给我打电话,吓得我魂飞魄散亦不为过,那么大的雨夜,那么不堪的记忆,该不会做傻事了吧,我完全不敢往这方面再想,立即拨打打电话,打了好几个终于接通了,“喻哥,我在楼下,你不担心,我马上回来了。”

挂断电话,我才长舒一口气。差不多准备就绪,我们一起到了小区门口,当时来接我们的是泓仁的表叔。

也许真是“多事之秋”,明明是“珠溪”,泓仁表叔自信满满地开到了“雍溪”,本来出发很早,时间有富余,结果一路风驰电掣,着急忙慌。

中途早餐,徐是没有下车吃的,因为我知道他一夜未眠,所以也没有强行让他下车吃早餐。

到了支教地点,那一天可真够忙,八十几个学生,一天的课程,每一个参与了那次假期活动中的小伙伴都聚精会神的投入到课堂上,那一天,除我以外,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徐就在昨天晚上经历了那么一场尊严被碾碎的噩梦,也只有我知道,那一天,上完课,午饭,晚饭徐都没有出现,也就是那一天,他毫无异样的上完所有课程然后一有空隙就躲在某个不见阳光的角落……

没有人知道他在那时那刻的角落里,有声或无声的发泄着自己的悲伤情绪,也许只有我知道,徐的“天”,那一刻塌了!

后来的很多夜晚,我们俩都睡在教室里,用白天上课的课桌拼凑成一张简易至极的“床”,乡下的蚊虫扰攘,电闪雷鸣之际,头顶上的瓦片还要漏雨打在身上,无奈我们又只得翻身起床把桌子移到最角落里,而角落是无法感受到电风扇的宜人的,在哪个酷暑高温达40℃的夏季里,我们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互相鼓励和前进的。

也是那些夜晚,我才得知,原来那天晚上他根本没有在我家楼下,而是蹲在兰家的楼下,蜷缩哭泣……

那些夜晚,我们俩从高中生活谈及自己的大学生活,从儿时的稚嫩理想谈到如今的宏伟抱负,我不敢肯定徐的内心一定好起来了,因为徐惯于隐藏自己的情绪,不影响他人为由,而独自承受许多。这是他最为强大的优点,亦是他最为致命的缺点。

我尤记得,当时我们还畅享着支教结束后的欢快时光,我们一定要去有广阔平原和无边大海的地方,因为那里的阳光格外炽烈,定能穿透内心深邃的阴霾,呼吸到宜人的芳香。

那时的徐,那时的我,那时的山川风物,那时的嬉笑怒骂,都是少年的欢乐和忧郁,渐渐长大的我们,总是会在不经意的某一瞬间,怀念那些个一起挨过的苦涩岁月,回忆的风扬起,却又嗅到甜甜的味道。

那一年,我们终究没能“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我们辛苦两月,揣在兜里的人生第一笔赚来的钱,是那么的可爱不舍。

我放弃了旅行的愿望,拿着我人生第一笔自己赚来的几千块钱,给父母、干妈,以及当时我觉得最为至亲的两人买了鞋子。我舍不得花那钱,给我自己买任一东西,那钱是格外的滚烫,迷人,是汗水和辛劳,是青春的苦涩和甜蜜杂糅的味道。

再后来,我又一次独自尝试赚钱,也是还没有大学毕业,那一年过年,我看淘宝上有提前秒杀抢白酒的活动,“老友记”十三人,陪我凌晨零点,准时开抢,因为我所在地的网速不好,所以求助兄弟,十三个人我依稀记得抢了两瓶“梦之蓝”,抢的价格比原价貌似低两百块。我无比兴奋能够抢到这两瓶酒,虽然囊中羞涩, 当时月薪两千,两瓶酒纵容已经打折,仍然几乎倾尽所有……

我没有打算把酒给我爸爸,而是选择了把酒赠给当时我心理更尊敬的人。后来长大我才渐渐懂得,送酒都是送两瓶。我送了一瓶给泓仁的爸爸,另一瓶送给我最为尊敬的亲人。

当我满心欢喜拿出来给他的时候,我以后他一定会给予我一丝微笑,给予我一声赞誉,当我看他冷冷的表情,刹那间不经意流出的不屑与见过世面极为不屑的傲慢,就在那一秒,仿佛世间凝固。我万万没想到,甚至不敢想,原来家人也有阶级,亲情也分财高财低……

那一刻我的世界观彻底陷入混沌,鸿蒙未辟,天清地浊一般空旷如野。我的心疼得厉害,差点透不过气来,佯装着镇定匆匆放下蓝色的酒瓶离开了这位尊贵的先生。

后来,他无意间说了一句“那么多年我才知道阿爽叫泓仁”,我就知道,原来他一直有看朋友圈的习惯,但在我最困难的买房时期,他对我只字未提,不闻不问。

但我仍然保留一丝所谓血缘的希望,直到我的母亲五十岁寿辰,我的母亲打电话给他的子女,电话不接,而后接连打了好几个,一句“没时间”就打发了,我彻底看清楚了尊贵先生的真面目。原来那么多年,我的所有热情和尊敬,都脏了滥了。原来那个口口声声仁义道德,崇尚礼节的君子家风,是从来只对会歌功颂德的外人,不对拿情拿命支持他的亲兄弟亲子侄。

原来,我的父母生日,几十年应该从未收到过他子女的一通电话吧,更别说任何物质上的馈赠。尊贵先生的老丈人办寿宴,我父亲必然送礼到人,可就连我的外公去世,也没有收到任何一句慰问和表示。最可笑的是,生前我外公还借钱给这位尊贵先生过。

每每想起这些过往,即便如今的我已经强大到能独立撑起一片天,但如鲠在喉,如芒在背的错付,让我不竟潸然泪下。天底下竟有如此薄凉成性之家,让我心寒如铁,此生不负回暖。

那种痛处,无异于浴火重生,我仍然保存着最后一丝善念——有的人,我希望他余生健康幸福,快乐安康!但我以我拥有的一切生命、灵睿、财富起誓,从今往后倘若在与此等尊贵的人有丝毫瓜葛,踏入此人家门一步,一桌用吃一口饭食,我愿身入阿鼻,永堕轮回,不复为人……

敢爱敢恨,一世男儿;

赤胆雄心,以梦为马;

生死契阔,繁华梦渺;

以心换心,不负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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