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她转身进去后,用手擦了擦眼角,被闸门拦在外面的我那瞬间再也无法稀释我的难过,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涌,最后连脸都开始变形。
相聚时总是格外开心和短暂,分别也总是如此让人难受。
我看着她转身踏上扶梯,我害怕她看到我眼中的泪水,害怕她看到我不开心的样子,我更害怕她听到我过的不好的消息,我快速的从包里抽出纸巾擦干眼泪,转而努力向她挥手告别。
等到我终于再也见不到她的时候,我终于憋不住,任眼泪肆意流淌下来。
我原以为我经历了这么多次别离,应该很习惯才是,我也以为这次是我来送她们离开,应该会更加淡定才是,可是我错了。
原来做一个目送对方离开的人才是最难受的,我想起来她这样目送我离开有多少次呢?当我怀着还算平静的心离开她的时候,她是不是也像我一样平静?她会不会因为我的离开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会不会像我一样站在那里好久,好像突然一下子失去了什么而不知所措?
会像我这样吧,失落,难过,心情复杂却不知如何理清。
在一起的时候我也会嫌她动作慢,又很啰嗦,还爱唠叨,可是送她走了以后,我又会责怪自己怎么就没有更有耐心一点,对她更体贴一些。我也总是在想原来还有这么多好吃的没带她去吃,还有很多好玩的地方没有带她去。
看到什么的时候总是会想起,她喜欢这个,她不喜欢这个。
总之,会觉得好像很多事情我都还没来得及带她一起去做,去看。
我从来都看不得她在我面前哭,她一哭我的眼泪便也跟着止不住,甚至比她还伤心。
如果不顾及她的想法,我是会过的潇洒也羁绊,可是我也没了挂念和寄托。
感情到底就是这样一种东西吧。
她走了以后,我没来由的沮丧低落,说不清是什么原因,只觉得心里千千结,人又很累。
她五官其实长的很好,眼睛是那种深邃的大眼睛,鼻子也很挺,鹅蛋脸,只是小时候因为摔了一跤磕到了门牙,笑起来的时候有些奇怪,不过好在只是磕到一点点,也没什么大碍。但是岁月和生活却让她并不出挑,反而显得有些不精致了。
是啊,该怎么精致呢?
她并不是在过着生活无忧的日子,爱操心,性子又急,虽然是家里的老满却也并没有享受多少优待。
成家以后,担心完大女儿,又要来开始担心小女儿,好像要操心完所有的事情她才可以安稳睡觉。一点小事就能让她总是念念叨叨,心急如焚。明明知道自己的缺点和高血压的毛病就是改不了这种性格。每每过分着急后又委屈的后悔自己又没控制住脾气。
她见识不多,眼界也不够宽广,教育我的很多时候连词语都用错了,但她还是会一遍又一遍的念叨那些她认为的真理。
她传统,又很容易知足,过着几十年如一日的生活却从来都很安分。她每天做饭,洗衣,打扫,成为一个最平凡最无趣的家庭主妇。她守着家里的日出日落盼着家人归来,打理着那栋房子使我们回家都舒心愉悦。
她不是那种多么有智慧的母亲,她是一个在五十岁的时候也还是会跟我闹脾气的人,生气起来,也会耍起无赖不搭理人,但是不过一会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问你吃什么的人。
她容不得别人说起家人的半点不好,这种话只有她自己可以说。
和她外出时,她什么都不管,像个小孩子一样跟着我走。我要负责问她累不累,渴不渴,饿不饿。她只是睁大眼睛像不曾涉世般兴奋又天真。
带她去好点的餐厅吃饭时她总要推脱着说不去,买单的时候也总是凑过来问我这次又花了多少钱。她看着账单心疼不已,直说下次一定要我带她去小饭店吃饭。
可是她又激动的打电话告诉自己为数不多的儿时好友和姐妹,她自豪的告诉他们,她来到我身边看了很多美景,吃了很多新奇东西。明明字里行间都藏着炫耀的语气,可是我却又觉得她那么可爱。好像一下子,她由母亲变成了孩子,而我从孩子变成了母亲。
是啊,五十岁的她越来越变成一个孩子了。
有一次,她拿着积攒已久的钱想去存到银行里,当时她把钱包放在姐姐家里,可是钱包里莫名其妙的少了好几百,她始终想不通为什么,一直在那里念叨,肯定的说自己是数过多少钱的。我听得烦了,叫她不要再说避免引起误会。也许是我语气重了点,她竟然突然哭起来,委屈的样子好像是遭受了大人的责骂。
她呜咽地说:“本来丢了钱我就心里委屈,你还说我,一点都不会理解我!”
我看着她那个样子,也不知如何是好,可是我就是见不得她在我面前哭,我也不想让自己在她面前哭,我只能没用的跑起来。
很多时候我也不是很理解这种行为,或许两个人都还是孩子,也或许是我感到愧疚只能哭着跑开不敢面对罢了。
是啊,唯独在她面前,我可以率性随意而活,同时我又只能“小心翼翼”地让她知道我过的好。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好像我说一天也说不完,好像就算我一直说下去也总会有遗漏的点。我知道,她缺点不少,也尤其爱唠叨,可我还是那么舍不得她,希望她过的开心快乐没有烦恼。我知道她辛苦了几十年了,所以我希望岁月从此赐给她的都是平淡满足的好日子。
我也希望她在我面前永远可以像个孩子一样,以后也只需要活的像个孩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