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杂记(一)

有时候写字,是在事情发生许多天以后。也许是忙碌,也许是遗忘,也许是倦怠,所以常常只能追述。

“晚上我要去看彝族年的晚会,你去吗?”晚饭时,好友婷问我。

“我回去把这个作业做完,你去吧”,我说。老党回家拿他的重要物品,二狗也回家休息,我于是打算把周末交给作业,不问“尘事”。

回到宿舍,放下电脑,坐在书桌前,却怎么也坐不住。窗户正好是举行晚会的方向,晚会的热闹气氛从窗口溜进来,挤满了宿舍的小小空间。

双耳戴上耳机勉强能抵挡晚会的音响干扰,但是无论如何挡不住少数民族歌舞的魅力。这是一种奇妙的吸引,用我蹩足的话语来描述,就是本想闭上眼睛让自己清静下来,没想到闭上眼就跟着窗外的歌舞人声来到了辽远的草原,地绿天蓝,水青山白,牛羊乐宾主欢。得嘞!与其独自幻想,何不一睹为快!

傻笑的俩人

我和婷兴冲冲地蹦哒到现场时,正在进行少数民族服装秀。由于广场上挤满了人,我们只能站在最外圈的台阶上,在略微稀疏的人堆里,伸长脖子踮起脚,恨自己没有多长三十公分。

虽然平时不喜服装里艳丽花哨的一类,自以为单色素净色彩的最为宜人,但是到了少数民族服饰这里,大概就成了“某大型双标现场”。他们的五颜六色,洋溢着一股生命活力,强大而庄严,却又以细腻精致的针线窥见出一二,颇有一种“心有猛虎,细嗅蔷薇”的意蕴。

然后是一场歌舞表演,正陶醉时,主持人说,“今晚的表演到此结束”,才明白精美的服装秀原来是压轴的,感叹自己“来时晚矣”!主持人接着说,“下面将进行点火仪式”,原来篝火晚会才真正开始,只能“哀吾孤陋寡闻甚矣!”

学校某领导接过火把,点燃了篝火,火苗在广场中央迅速燃起。广场上的观众相互挽起了手,围着燃烧的火堆起舞。舞台上的演员们大多是少数民族,早已拉起手围成圈,熟练自然地跳起了锅庄舞。

广场上已经十分拥挤,里里外外围成了五个圈,倒是与圆形的广场十分相配。最内层的一圈是志愿者,他们拉起手形成一个界限,防止外围的人们靠近火堆。荧光绿的志愿服在火光的照耀下更加显眼,告诫肆意欢腾着的人们不要触碰底线。

火堆疯狂地燃烧着,发出“刺啦刺啦”的响声,火苗和冬夜的风一起舞动,吸引着人们欢腾的目光。看着眼前的热闹欢腾,我想,这个夜晚是多么的静谧,安详。

终于,有的人们从几层圆圈中脱离出来,空缺出了一些位置。我俩按捺不住兴奋,蹦哒着溜进了流动的圆圈里。

起初只是婷拉着我的手,顺着圆圈流动的方向跑。她的手厚实且温暖,和她给人的感觉一样。慢慢地,我们融入了第四圈,第三圈,第二圈。熟识的、陌生的人,都毫不介意地拉起左右的人,蹦哒着,奔跑着,欢笑着。

我不曾参与过这样的欢聚,只是向往。此刻我终于也成为这圆圈上的一个结点,虽然只是这圆圈的几百分之一,如同火堆燃烧时升空而后熄灭的小小火星,却也是欢腾着的。

火堆的燃烧形成了许多碳火,是用来烧烤土豆的。早在我们忘我地在圈中游走奔跑时,志愿者们已经把几筐土豆倒进了火红热辣的碳火,现在大多已经熟透了。

于是,先前的圆圈都分散开来,变成三三两两的小撮儿,有的找土豆吃,有的开始玩闹。我和婷则又退到了边上,扶着栏杆坐了下来,看着广场上的追逐嬉戏。这是一种祝福——把篝火的黑色碳灰互相抹到脸上,祝其新年快乐,吉祥如意

显然眼前上演的不过是一场游戏或者说是竞赛。有的拼命追逐,直到把手掌上的碳灰抹到对方脸上。有的则合起伙来,三四个人围住一个人,非得把那人的脸甚至衣服头发抹黑,才满怀得意地扬长而去。这场游戏里,出风头的、“复仇”的,都在马不停蹄地奔跑着。不知在场外静静看着的我们算不算这游戏里的一员呢?

我看着眼前的游戏,并不为其所动。这样的表演,像极了初中时代那些青涩又刻意的闹剧,却在大学里依然上演。

我想,要是老党能一起在刚才的圆圈里尽情奔跑,肆意欢笑就好了,不过我知道拉琴才最能让他快乐。此刻他一定也在做着快乐的事吧。

我想,这碳火里真正的祝福,必定是单纯且真诚的,像川西高原上嘹亮的歌声,像冬日阳光下洁白的云朵,像格聂雪山上的皑皑白雪

人们的闹腾终于散去,只剩下几个意犹未尽的追逐者和等待着清扫现场的志愿者。婷说,“咱们去火堆里拾几颗土豆吧,×××爱吃土豆,我给她带回去。”我心里一暖,果然,婷就是这样单纯善良,如同篝火里真正的祝福。

正当我现在熄灭的火堆旁搜寻着残存的土豆时,一位陌生的男同学从背后猛地伸出手往我脸上一抹,随即跑开了。我不知他是谁,他也不认识我,这并不重要。在往我脸上抹灰的同时,他大声地冲我说了声:“新年快乐!”这便是原本的祝福吧。

这本不是我们汉族人的新年,但是今夜我们共同享受了这一场盛宴,享受了快乐,喜悦,和祝福,这是大家共同的夜晚。

在未知的寒夜里,这些快乐和祝福也许转瞬即逝,如同火堆上纷飞随即消逝的点点火星。但是,每一粒火星都曾努力地、炽热地燃烧过。

人群中央的火堆

嘿,扎西得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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