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马创造了著名的悲剧,西西弗斯推巨石,大家基本上都认为它是一部悲剧。西西弗斯遭受天谴。众神命他日夜午休的推巨石上山,到了山顶巨石因为地球引力的作用,又会滚落到地面,这种暗无天日的徒劳无功和毫无指望的劳役让人瑟瑟发抖。
加缪在《荒谬的自由》里面说:神话是专为想象量身定做的,后者进行润色并将生命的气息赋予了前者。在这个神话里,我们都能试图想象。一个人,怀着对光明胜利的憧憬和希望,一次次用尽了全力推着巨石走向山顶。扭曲的青筋暴起的脸颊,身体贴着巨石,手臂用尽了全力,一脸的狰狞心里沉甸甸的的企盼,深陷泥土的双脚,脚步坚定有力。他试图来量度飘渺的空间和无底的时间。漫长而辛苦,目的地到了,然后西西弗斯亲眼看到巨石以雷霆之势滚下,希望陨落。而他歇息片刻后,走向山下,继续推着巨石到达山顶。
吉伯一个青春明媚的少年,而他的家庭让他的眼神里也透露着忧郁。父亲早年自杀,母亲走不出阴霾,终日暴饮暴食,于是成为了连路也走不动的胖女人,有个懂事的姐姐,有个智力低下的弟弟亚力。一栋破旧的房子,是父亲早年修筑的,而现在常年失修,再加上母亲的重荷,房子也开始摇摇欲坠。房子就像是一艘巨轮,在生活的大海里航行,可惜生活的重担就像是一个重锚,限制着吉伯的青春与自由。对于吉伯而言,他是家里的最大的男性,用中文讲就是,长兄为父。
每天在杂货店里打工,还要受到来自空虚寂寞的卡华太太的性骚扰;还要时刻留意这个智力低下的弟弟加力,他经常做出危险的事情,爬上高高的水塔,引来警察。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孩,碧姬,但是贫穷寒酸可怜的家庭却让他不能勇敢表达他的爱。碧姬问吉伯你的理想是什么?吉伯说不知道。当然不知道,生活的琐碎已经塞满了他的时间,哪里有时间来思考自己的理想。
整部电影没有特别冲突的情节,但是却从头到尾让你能感受到吉伯的压抑,感受到吉伯对自由的渴望,感受到一个美国社会底层家庭的困窘和无奈。吉伯说:我想要一座房子为了家人,想要妹妹艾伦快点长大,想要亚力健康,想要妈妈跳健美舞。就像卡华太太说过的一样:你总是照顾身边的每一个人,却忘了自己的存在。
为了去警局接亚力回来,胖妈妈走出了已经几年没有离开过的家,一家人坐着吉伯的车来到警局,妈妈的体重让右边的轮胎干瘪着,车子在孤独的路上费力的疾驰。接了亚力出来,大家驻足看着这个胖到畸形的女人,一家人成为了所有人的笑柄。
大家在积极筹备亚力的十八岁生日聚会,姐姐辛辛苦苦做的蛋糕,被亚力弄塌,姐姐坐在地上流泪,吉伯来到城里面的超市花了很多钱又重新买了一个蛋糕,回到家后又被弟弟偷吃。吉伯再也忍不住了,一瞬间所有的仁慈和耐心幻化成暴力,向弟弟亚力打了两拳,然后摔门而出。冷静下来后,心里又是满满的自责和愧疚,能责怪亚力吗?他只是个智力低下的孩子啊。生日聚会如约而至,傻乎乎的弟弟早已经原谅了吉伯,在他的世界里面只有零食,是没有是非对错的。弟弟上去看母亲,呼喊了几声母亲没有答应,他推搡着母亲的胖躯体,一摊肉在床上散开,肥肉随着推力像波浪一样荡漾。即使没有理智的他,冥冥之中也觉得事情不对,于是开始咆哮开始抽泣。母亲在她生日这天死去。这个胖乎乎的女人,这个暴饮暴食的女人,这个受尽嘲笑的女人,这个虽然没有照顾子女反而是子女照顾她的女人,可是就是这个女人是这个家庭的舵手,如今舵手死去。但是我却很邪恶地替吉伯松了一口气,西西弗斯又少了一个巨石,母亲死去了,他又多了份自由。母亲死后,怎么样把她的尸体抬下去。为了不让母亲成为别人的笑柄,为了体面的死去,他们决定让母亲的遗体和这座由父亲亲手打造的摇摇欲坠的房子在大火里化为灰烬。
影片的最后吉伯带着弟弟,坐上碧姬的露营车踏上漂泊的自由之路
吉伯的青春被生活的贫穷和琐碎打磨,他的家庭就是巨石是一道迈不过的坎。之所以前面说,西西弗斯推巨石是一个悲剧,就在于西西弗斯是一个有意识的人,倘若他麻木不仁才好。当西西弗斯,在山下歇息的片刻,悲剧才浮现出来。清明构成了他的痛苦,同时也给他加上了胜利的冠冕。换个思路想,推石上山的他也许是幸福的是快乐的,因为这种挣扎让人心底充实。
之前看到的一个新闻,一个柬埔寨男孩会十五国语言,主要是为了向世界各地的游客卖自己的东西。若不是生活相逼,一个人也不会练就一身本领。后来查阅资料才发现柬埔寨这个贫穷的国家,早年经历了法国、日本的殖民,好不容易自己建立了政权,后来又出现了与纳粹德国相提并论的红色高棉大屠杀,国家内战还埋下上千万的地雷,而现在的政府又无能腐败。柬埔寨的儿童就是在这样一个积贫积弱的环境中长大,他们都是西西弗斯。生活给他们以重压,可是他们还是要推着巨石无畏的往前走。
穷人的世界里只能用失去来获得自由,所有正常的情绪都变的邪恶和扭曲。但是西西弗斯和吉伯最珍贵的地方就在于,知道苦难的如影随形却还是一次次勇敢地去承担,一切命运不公无不在他脚下臣服,或许荷马当初写这个悲剧,还意在体现巨石的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