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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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半,鬼门开。先祖魂归故里,与生者共度良宵,叙情怀。暮村里的人们在一片雾气中苏醒过来,清晨的阳光暖暖的穿过树林,趟过流水,轻轻的靠在房檐上遥望着人间烟火。

咿呀学语的小娃娃早已醒来,院子里充满了好奇的声音。巧妇做着早饭,要为早出的男人做出早餐,以便不会因为挨饿而无法完成地里的翻土工作。村子很安静,只有犬吠偶有传来,除外就是孩童的嬉闹。无忧无虑,天真无邪,没有成年人的苦恼。

不一会儿,男人醒了,巧妇也把饭菜做好了,一家人围坐在一张木制的圆桌前。老人给小孩夹了一小块鸡蛋,正式开始吃早饭,菜不多,一份煎蛋,一份腌制的酸菜,一份连续吃了两天的咸鱼。交流很少,都在吃粥夹菜,偶尔男人会憋出一句话语。大意就是要到地里干活,让巧妇留在家里看孩子和准备晚上的祭品,今日是七月半,鬼门开,已逝的先祖会回来吃饭。老人插上一句,要到镇上购买点纸钱冥货,再打点酒,供桌上的酒都蒸发了。

饭毕,巧妇从掉了色的柜子里取出来几张皱巴巴的现金交到了老人的手里,家里男人主外,巧妇管理财政支出。掉了色的柜子是巧妇的嫁妆,刚来时是崭新的红色,如今岁月划掉了许多艳丽。和人一样,无尽的青春被吞食着,失去了颜色,开关之间发出让人难受的吱呀声,犹如一种无奈的哀嚎。老人接过现金,来到院子拿起自己做的水烟筒便出了门。

阳光逐渐驱散了晨雾,暮村开始了一天的劳作,男人们开始下地。出门相遇打个照面,有的拉着牛车,有的挑着担子,有的扛着锄头。打个招呼,走,下田去啊。

嗯,今日不知水到了没。

好似没到,昨日听村长说了要过几日才行,沟渠太窄,流的慢。

那咋办地里的庄稼等不得呀,狗日的就不去整理一下沟渠啊,整日瞎喊。我自己有能力就是去挖掉沟渠,水就来了。

那是政府的事情,我们管不了,我上次说的牛生病,那水货兽医就是不给看,说他不是政府的人,不给钱不给看,黑心鬼。

男人们你一句我一句,向着村外的荒地走去。女人们留在了家里收拾家务,整理院子,准备宰杀圈养的阉鸡当晚上的贡品。孩童们在村子里四处奔走嬉闹,只顾欢乐。

正午时分,地里的男人要回村歇息,夏日炎炎,不会干一天。一般上午干活,下午便不会再去,只要将牛栓在地里让它自行吃草便可。也不会回家,最多回家换个干净点的衣服,随便吃点早饭剩下的粥。便到村里的小卖部纳凉打牌,小卖部在村边,有棵巨大的榕树。好大,起码有上百年的树龄,枝叶繁茂,将周围都遮盖了起来。男人们留在树下摆上麻将桌,茶桌,牌桌。整个下午都在打牌,喝茶聊天,打麻将,一直到晚上。

太阳西斜,老人从镇上回来,买了冥货,顺道带了几个橘子,说是给孙子买的。巧妇杀好了鸡,已经开始炖了。到旁边的菜地里割了些葱和白菜,把罐子里的腌制酸菜又拿出来一些,今晚就足够一餐了。老人将买回来的冥货在院子里进行了分类,还挺多,有冥币,有金条,有金铂子,有各种颜色的大彩纸。小娃娃蹲在旁边,好奇的看着这些好似鲜艳的东西。

爷爷这是什么东西?突然小孩指着大彩纸问。

这是布料,是给你爸爸的爷爷和我的爷爷的,还有你奶奶,你爸爸的奶奶。今天他们要回来哦,他们想家了。

他们是谁?我怎么没有见过,大孙子愣愣的说。

你当然没见过,他们也没见过你。快,去给爷爷拿剪刀去,爷爷要给他们做衣服。

小娃娃拿来剪刀,老人将彩纸大概剪成了衣服的样子,摆放在一个竹篮里,竹篮不是很大,放下一个篮球就满了。老人从买来的冥货里挑了一些放在篮子里,剩下的就收起来放在了堂屋正中央一个存放杂物的木柜里。陈年的木柜子充满了历史的痕迹,灰黑色的外表,对开门。据说也是嫁妆,但不知道是哪一代的奶奶嫁过来时的嫁妆!

一切收拾妥当,已是夕阳西下。暗红色的晚霞印耀暮村的天空,一朵朵飘在空中,有一种美的感觉。夕阳消散之后,祭祀开始。在暮村有个规矩,每逢佳节祭祖时必须先让先祖早一些“吃喝”,摆上一整只煮熟的白斩鸡,几碗米饭,倒上几杯白米酒,点上香烛。待香烛燃烧殆尽之时,预示着他们吃喝完毕,拿来铁桶,将冥货与修剪好的“衣服”放在铁桶里燃烧。同时,各家各户都会在院门旁边点起另外一份香烛,放一挂鞭炮。

祭祖大约要持续半小时到一小时不等,所有祭祖活动结束后,巧妇再将祭祖用的整鸡取下,切块加热。这个时候才是小娃娃们最期待的时刻,祭祖过程对于懵懂的娃娃来说还不是很懂,只是看着好玩。玩闹了一天就期待着能在此时吃上香喷喷的鸡油饭和美味的鸡腿,大人总会将鸡腿给他们吃,暮村并不富裕,并不是天天有肉吃,一般逢年过节才会吃好吃的。

太阳已沉沦,繁星点点升起。暮村燃起了灯火,院门外燃着的烛火微微的闪烁着,随风飘荡。从远处望去,一闪一闪,沿着村道往远处的山林而去,好似一座闪着灯火的天桥。与天边的星辰融合到了一起,老人们拿来座椅到院门外与邻居们畅聊,同时看管小娃娃们不要逗玩门口的烛火。望着远处的烛火桥,老人面色凝重,有一丝期盼,兴许先祖就在桥的那边。顺着桥来到人间,看望人间的后人。

烛火燃尽,老人用水浇灭了余火。小娃娃早已在怀中睡去,巧妇过来抱走了娃娃,老人在门外徘徊了许久,最后也与邻居道了别,回到了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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