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不是素食主义者,就得吃肉,那就免不了要和那此卖猪肉的兄弟打交道了。
是怕去集贸市场买肉,其实在市场内买肉,选择的余地是最大的,因为这里集中了二、三十家肉摊,不管你需要点什么,总能找到合适的。但是,你一旦打算买点什么,不用开口,总会同时受到几位摊主兄弟的热情邀请:“老师、要点什么?”“好多时没见你到我家买肉了,给你挑点好的!”“这块排骨是我特意藏起来的,几工整哟,给你剁好!”没等你搭腔,三下五除二,三四斤排骨已经被这位手快的兄弟麻利地剁成了好几大块,只等装袋,上称,付账了。更有甚者,与你八辈子沾不着亲的,也三言两语就与你沾亲带故,让你不买点什么就觉得欠他整头猪钱。最可怕的是,时间久了,我仿佛觉得,他们都是我家兄弟,照顾他们的生意是自己应该做的。可兄弟多了,我一个人实在是照顾不过来呀!买一次肉只能上一家,要得罪好多家。看着兄弟们失望的表情,我比他们更难受。渐渐地,上集贸市场买肉成了受罪。
好在,学校门外不远处出现了一个肉摊。摊主是一个和我们年纪相仿的男人,早自习时,肉摊就摆上了。办公室的一-位女老师爱上他那儿买肉。她买肉很有计划性:今天吃排骨,明天就称点猪肝,过两天炖个筒子骨,大礼拜嘛,不是来个猪肚,就是烧个猪脚。她总是提前与那兄弟预约,下班时付了钱拎上就走。处熟了,我们这帮女人也常上他那儿头肉。偶尔没带钱也没关系。天天上上下下的,还怕你跑了?有时候,肉进了肚子,才把钱给还上。于是,我又多了个卖猪肉的兄弟。每天上班,快走到肉摊时,抬头,便能看到他在冲你笑,眼角堆出好些细细的褶子;有时,远远的,你会看到他挥动着砍刀,大力地砍着,一边砍一边与买肉的主顾说着笑着。不上班的日子,我爱去下街头转悠。在三眼井附近,我又结识了一位卖猪肉的老兄。这是一个七字形的肉摊,两张肉案长一-短,一高一低,一项红色的塑料雨蓬被五六根竹竿支起来,歪歪斜斜地立着。那天,我心里盘算着给挑食的女儿做点糯米肉丸子,打算随便找个肉摊割个斤把瘦肉。刚走到这个肉摊前,眼睛往肉堆上一扫,我就看中了一块前胛缝的瘦肉。“麻烦你,这里的,给我割一斤。”“好,一斤是吧?负责了不搭你猪头肉。”麻利地答话过后,手起刀落,一块爽爽利利的前胛肉被放在电子称上,不多不少,一斤还多了伍钱。“算了,宁可多给,不能少称,按一斤算帐。”接过肉,我把肉钱递给他,他给我找了零,正准备转身走时,只见他突然双手抱拳,向我一拱手:“谢谢你啊,老妹!欢迎下次再来。”“老妹?”只一秒的疑惑,我便释然了:也许,他管所有来买肉的比他年轻的女士都叫老妹吧。
也许就是这声亲热的称呼吧,只要时间允许,我便从下街头走回家。路过这位老兄的肉摊时,时不时地会买上点排骨之类。这的确是位“老”兄,起码是五十开外奔六十的人了,满脸横横竖竖、粗粗细细的皱纹。他老是那一身打扮:穿.一件蓝色上衣,料子很粗,围-张深蓝色围裙,袖子总是挽得高高的。与其他卖肉的不同,他瘦得很,还戴着副镶银边的眼镜。如果去掉围裙,换身衣裳,绝对不像个街头卖肉的。打交道多了,客气话却从未在他嘴里少过,我经常只买上三四两肉,成者一根排骨, 他从未不耐烦过,总说:"“老妹,你指哪我割哪,称一 两肉我也卖。 “卖完还不忘加一句:“多谢你啊,老妹。”如果哪天我想买的品种,恰好他卖完了, 他总是充满歉意地来上一句:“真是对不起啊,老妹,让你白跑一趟。下次,-定让人满意。”碰上亲戚送来的整只的猪脚,拎到他那里,打个招呼,他就会帮我剃尽猪毛,卸掉硬硬的猪蹄壳,并且剁得大小均匀。
念叨的次数多了,办公室的姐妹们都知道了这位会抱拳作谢、极文明极厚道的卖肉的老兄。一天,同办公室的赵老师说她儿子想吃猪脚了,这下,也让我想起了好久没吃肉,更别说是吃猪脚了。“不如,咱两家去老兄那里拼一只猪脚吧。”我提议。“那行吗?”赵一脸迟疑,“如果行,那最好了,一-整只猪脚,我和儿子也吃不消,放冰箱里冻了,不新鲜了,也没那么好吃了。”“试试吧。”我说。-路花了七八分钟,我俩走到了老兄摊前,真巧啊,一只白里透红的胖前脚正横在案上。老兄正给另一名主顾下筒子骨。一见到我和赵,忙说:“老妹,你来啦!今天的肉是黑伢猪的,一级呀!你还帮我带个顾客来买肉啊,多谢呀多谢。”这一.长串的客套,倒让我和赵不自在起来。还是赵嘴直:“胡老师总是说你好,你这老兄还真是好,今天,我俩想买只猪脚,一人一只又吃不了,你看是何解(读gi)?”老兄卖完筒子骨,一把抓起 那只前脚,一.边剃猪脚的毛一边说:“称这只! 一人一半怎么样?”嘿!不用我开口,居然搞定了。打落(即收拾)完猪毛,老兄拎起把大砍刀,冲着猪蹄中间划了道印:“谁吃肥,谁吃瘦呢?干脆,我给你们分匀清了,从中间一剖,一家一半 ,既有猪蹄啃,又有肉汤喝! ”唉呀呀,真没白瞎了这副眼镜呀,把我和赵没考虑的问题都解决了,真是皆大欢喜!
拼完猪脚回家后,老兄在我们办公室才算是正式火了。于是,他又多了几个老妹。教书的,特别是教语文的,再加上是个女的,我们多多少少会中了书的毒。提起杀猪卖肉的,也就屠户,总会想起《儒林外史》中一巴掌打醒范进的老丈人胡屠户,更会想起《水浒》中欺男霸女的屠户镇关西。于是,对于拎着把杀猪刀,又满脸堆笑地招呼你的卖肉的,总是心存几分戒备。如果买个猪肚被塞进了一斤肥油、半条小肠,外加六两水;买个排骨被捎进了四两乱七八糟说不清什么部位的骨头;你的心情确实会很糟。我也很惊异自己昨会有那么多那么好的卖猪肉的兄弟,也许,只需要去接接地气,真心地把自己当作是他们的老姐或是老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