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古携今的书法家——欧阳修

《中国书法史笔记-(宋辽金卷)》(一)

公元960年,宋太祖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建立宋朝,陆续结束五代以来的割据纷争,再次统一了中国。

宋朝自赵匡胤以来,推行“右文抑武”的国策,扭转了唐末以来武夫专权的黑暗局面,使宋代的文化空前繁盛。

但五代至宋初近百年间,书法的发展却停滞不前。

五代杨凝式之后,许久没有出现书法的扛鼎人物。

这其中原因有三:

一是五代期间的动荡发生在中原地区,使得书法绵延的师道传承被数度中断;

其二,历代书法遗产被兵灾破坏,再也无法挽回;

其三,宋代相较前朝,不再以书取士,使得书法发展的土壤贫瘠不堪。

可以说,北宋前期的书法一直处于放任自流和随波逐流的状态。直到宋仁宗时期,欧阳修才从理论层面系统地提出书法改革的呼吁呐喊声。

欧阳修,字永叔,号醉翁、六一居士,汉族,吉州永丰(今江西省吉安市永丰县)人,出生于绵州(今四川绵阳),北宋政治家、文学家,且在政治上负有盛名。

因吉州原属庐陵郡,以“庐陵欧阳修”自居。官至翰林学士、枢密副使、参知政事,谥号文忠,世称欧阳文忠公。后人又将其与韩愈、柳宗元和苏轼合称“千古文章四大家”。与韩愈、柳宗元、苏轼、苏洵、苏辙、王安石、曾巩被世人称为“唐宋散文八大家”。

欧阳修是在宋代文学史上最早开创一代文风的文坛领袖。领导了北宋诗文革新运动,继承并发展了韩愈的古文理论。他的散文创作的高度成就与其正确的古文理论相辅相成,从而开创了一代文风。欧阳修在变革文风的同时,也对诗风词风进行了革新。在史学方面,也有较高成就。

欧阳修可以说是我们中学时代耳熟能详的著名历史人物,可他在书法上的成就却很少有人提及。这是因为欧阳修的书法技艺本身并无特别之处,也实在是无心插柳的结果。

欧阳修早年就对书法产生了兴趣,虽然并没能花费功夫在书法的练习和提升上,却对书法的基本要求了然于心,而且很早就树立了严谨的书法观。他曾经对石介(北宋思想家、理学先驱,但书法稚拙↓)的字书发表批评。他认为:

以注重道德而可以原谅自己信笔涂鸦,甚至纯为标新立异而矫揉造作炫世惑人,那这种组发就不仅是个人行为,而会对社会产生不利影响。

石介《内谒帖》

今存欧阳修的早期书作是《灼艾帖》。

欧阳修《灼艾帖》

这时期的书法作品笔力软俗,颇受当时友人诟病。

欧阳修的书法大器晚成,晚年得到了突飞猛进,主要得益于在《集古录》(后文有专门介绍)的编纂过程中,“喜论古今书”,在对古碑帖的甄别、分析、比较重,提高了认识水平,进而“彻悟”,达到了遗貌取神的学习正果境界。

欧阳修学李邕书法,就悟到了难能可贵的书理:

余始得李邕书,不甚好之。然疑邕以书自名,必有深趣。

及看之久,遂为他书少及者,得之最晚,好之尤笃。

譬犹结交,其始也难,则其合也必久。

余虽因邕书得笔法,然为字绝不相类,岂得其意而忘其形者邪?

因见邕书,追求钟、王以来字法,皆可以通,然邕书未必独然

凡学书者得其一,可以通其馀,余偶从邕书而得之耳。

“然邕书未必独然”,李邕可以通向的大道,取法其他某家同样可以到达,这正是条条大路通罗马的法门。

欧阳修晚年已经把书法作为唯一的爱好,从中得到了无尽乐趣。他学习的计划:

自此已后,只日(单日)学草书,双日学真书。真书兼行,草书兼楷,十年不倦当得名。

然虚名已得,而真气耗矣,万事莫不皆然。

有以寓其意,不知身之为劳也;有以乐其心,不知物之为累也。

然则自古无不累心之物,而有为物所乐之心。

欧阳修晚年的书作《集古录跋尾》。

《集古录跋尾》

虽然有如此热忱,但欧阳修作为儒家思想熏陶下的君子,还是对书法保持着清醒的态度,即“游于艺”,不能沉溺其中,他反对“弃百事而以学书为事业”,认为:

学书不必惫精疲神于笔砚,多阅古人遗迹,求其用意,所得宜多。

欧阳修的观点即有杜绝功利主义的积极意义,更是他核心的书法观,即注重比书法更重要的道德修养问题,这一观念深远地影响了后世,成为苏轼、黄庭坚乃至众多书法家评判前代书家的主要标准。

作为对这一观点的最好回报,欧阳修得到了苏轼的评价:

欧阳文忠公书,自是学者所共仪刑,庶几如见其人者。

正使不工,犹当传实,况其精勤敏妙,自成一家乎?

欧阳修关于书法的另一重要观点,是从文坛领袖的时代责任感出发,试图打破唐太宗独尊大王“尽善尽美”,给后世带来的不敢逾越巅峰、因循守旧的困顿局面。这一观点,也为后面出现的“尚意”书风起到了引领作用。

嘉佑年间,欧阳修的仕途达到巅峰,他作为当时的文坛领袖,不遗余力地提携文人学子。

抬举苏洵,录取苏轼、苏辙、曾巩等人,赠诗王安石......可以说,唐宋八大家中宋六家成名都与他有着重要关系。

他还大力揄扬引领他进入书坛的蔡襄。可以说,后世文坛、书坛名流的成就都与欧阳修的一力提携有莫大的关系。

欧阳修对书法的另一重大贡献是编纂《集古录》,这本著作是金石碑帖著录书籍中最早的一部,收录保存了很多名碑的历史故实和书家资料,同时,作为史学家的欧阳修,还开启了以碑证史和以碑纠史的先河。

可以说,欧阳修对宋代的书法,乃至整个文化的发展,做出了“挽狂澜于既倒,障百川而东之”的伟大功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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