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家乡“打麦场”(伤逝)

八十年代初,包产到户以后,生活就像万花筒一样滴溜溜地变幻个不停。原本延袭了十几年、几十年的制度、模式、习俗仿佛一夜之间化为乌有。原本大一统的打麦场也像“分封诸侯”一样被分割成许多小块,被具体的张家、李家、王家实际占据了。偌大的打麦场上,虽然也晒满了麦子、水稻、黄豆和花生等农作物,但却以户为界别分成了方形的、椭圆的、棱形的、三角的或者说不出什么形状的许多小块,就好像老和尚身上的百衲衣。再也没有几辆手扶拖拉机拖着石磙子一起在场上转大圈的壮观场面,也再也看不到上百人在一起大协作抢场的火热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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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为方便起见,农户们纷纷都在家前屋后的空地上开辟了属于自已小家的独有的小场,就像过去家家户户的防震棚。只有少数邻近打麦场的家庭,才会偶尔光顾一下大场,零星地在上面晾晒一些农作物。打麦场原本坚硬的土地开始变得疏松,部分地方已被蝼蛄拱出了洞眼,一些低洼处甚至长出了杂草。它就像一个迟暮的名伶,门前冷落,红颜不再,洗尽了铅华脂粉后,露出了松弛的皮肤和细细的皱纹。即便昔日熟悉的农人偶然路过,也实在懒得去打量它一眼,谁也不会再忆起它过去的芳华。历史就是这样,新陈代谢,吐故纳新,所谓“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打麦场真正到了它谢幕的时候了,实际上也无需自怨自艾。

九十年代初,我已在外地工作。有一次回老家,惊异地发现,连原本萧条冷落的打麦场也不见了,旧址上长满了青葱而茁壮的玉米。仿佛是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触碰了一下,一种淡淡的惆怅从心底弥漫开来。三千年前的一个夏天,周大夫行役路过镐京,看到旧时的宗庙遗址尽皆坍塌于荒草之中,悲伤而作《黍离》。“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为何求”。其中蕴含的悲切情感,后人称之为“黍离之悲”。南宋词人姜夔路过曾经春风十里的扬州,满眼都是青青的荠麦和碧澄澄的寒水。感慨今昔,遂作《扬州慢.淮左名都》,千岩老人以为有“黍离之悲”也。诚然,一种承载美好记忆的载体骤然破碎,那种失落、无助、忧伤的情感古今都是一样的。我的这种心情也算是一种稀释了的“黍离之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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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去了,魂牵梦绕的打麦场;逝去了,翩翩起舞的蝙蝠群;逝去了,梦中美丽的狐仙;逝去了,暴风雨中火一般的热情;逝去了,童年那无忧无虑的欢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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