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牌楼 （19）

三女儿：三宝，我刚刚认识你的时候，你正好在马耳山收购地瓜。那一天，天上飘着微雪。天色渐渐地暗下来了。暗下来了。真的，那一天的微雪，落在我的头顶。天空似乎很高。但又很长。天空似乎放开了自己的四野。铺天盖地的雪，落在了我的天穹盖上。而你，我的三宝，你是正派的。那时候，我的印象非常的深刻。你穿着一身的中山装，坐在马耳山的办公室里。你的气息是洁白的。你的眼睛是圆润的。你的呼吸是均匀的。你的落拓的眉宇上，散开了我的洁净的衣裳。而你的衣服笔挺挺的。像是刚刚从学校里毕业出来的大学生呢。真的，三宝，我不能忘记。不能忘记那一刻的撞击内心的时候。你坐在椅子上，高高的梅子就伫立在你的旁边，那是一株树，那是一株伟大的树，站在你的身边，站在春天的马耳山。三宝，你还是那么样地坐在了马耳山。办公室里的热气还在冒着。而你，一边坐着，一边还在打着算盘。那些字迹上的账单。那些地瓜的斤两。那些账户上的人头。那些账单上的收入和支出。我的三宝，你坐在那里的样子可是帅呆了。我看得入迷了。我看着你稀疏的头发。黑亮而透明。黑乎乎的头发，装饰在了一头煤样的顶部。一身的干净的衣服。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我的心里猛地一震。我的心背上猛然地一击。真的，我的心灵如同被你的闪电所击打，我瞬间爱上了你。真的，我一直听着你打算盘的声音。那样的嘟嘟嘟的声音。那样的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是你的手指落在算盘上的叩击的声音。一声声传来。一声声落在了你我的耳朵里。此刻，我的心是宁静的。我一直在想你。想念你了啊！

三女婿：阿秀，人间真美了啊！我一直坐在马耳山。你如果愿意，你就来吧。多来了。到我的身边。到我的办公室里来。我那是一株树。靠着人间。靠着你的爱。靠着马耳山上的其他的老先生。我真的没有本事。我一直只能做这些事情。我没有其他的才干，我只是喜欢在算盘上打来打去的。收购地瓜，那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啊。我的阿秀，你不美。但是你很朴实。我就喜欢这样的女孩子。真的，我自己也很老实，不会说话，不会玩耍，不会算计，不会考纪你和我之间的关系。我的心坦荡荡的。我觉得做人就得是这样了啊！

（三宝就那样坐在马耳山上。他的心摊平了。他的四周是涌上了的白云。真的，那是洁白的云彩。白云落在三宝的头顶。三宝一个人，独自坐在坦荡荡的山上。靠着低沉的山间的声音，三宝陈阔的心里面涌出了无数的愧疚和感伤。他已经三十四岁了。但是他还没有结婚。他一直想着一个女孩子。属于自己的美好的女孩子。可是那样的女孩一直不来。如今，他发现，阿秀来了。真的，阿秀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孩子。他的心里面涌上了激动。羞涩不已。又甜美不已。感伤不已。又开心不已。真的，日子像是真的来到了。桃花也开了。姻缘也来了。）

三女儿：真的，我看着你。我一直在偷偷地看着你。我的三宝，我躲在你的身后。我躲避在马耳山。我已经来马耳山多次了。每一次来的目的，就是来看你。我觉得你打算盘的时候很好看啊。我觉得你穿上中山装的术时候很帅啊。我觉得白云似乎就念珠一般地落在你的头顶。三宝，日子过得很快。我已经在心里暗暗地种下了你。我觉得你很好。我觉得我如果嫁给你应该很幸福。真的，我真的是这么想的。

三女婿：阿秀，人间真有趣了啊。我也爱上了你啊。我一直坐在桃树下。看着桃树落满了落花。那是马耳山上最美的时候。那是落地的桃花。真的，在我的心里，在我的眼里，我觉得，阿秀，你不美，但是你的淳朴，你的坦荡，你的舒爽，就是如同此刻的桃花。你的干净，落在我的烟波上。你的芬芳，落在我的嘴唇上。那么严的酷烈之风，冬天的风，呼啸而来，在我的头顶打击着。而我，三宝，一个人，一个人在马耳山收购地瓜。我怅怅的样子不好看了啊。我是从那些农民的手中购来了地瓜。真的，地瓜可爱了。地瓜的样子很好啊。地瓜的味道好极了。真的，今年，在我三十四岁的这一年，我的桃花姻缘要开了。我已经看上了你看了啊！我的心多么的激动。我的坦荡荡的心怀上，已经落满了即将开放的桃花。真的，我的桃花运来了。我的阿玛尼的感伤来了。我坐在马耳山，看着山间的美景，不觉醉了。

三女儿：是的，天空很美。但是，我觉得马耳山的风景更美！不过，这些都不如你啊。我想你了。我一天天地向往着你。我要来找你了。你愿意吗？

三女婿：我当然愿意。我的心猛地一跳。真的，我觉得日子果然来了。我的桃树果然开花了。日子虽然过得苦。日子虽然也很苦涩。淡水一般的。平淡的粮食一般的。静谧的花园一般的。落满繁华一般的。日子过得青涩。日子果然是宁静的。如同山间的小溪。如同身旁的画地一般的。日子还要漂浮，可是，我的心，应该安静下来了。我不如想你了。想你。

三儿女：日子真的好苦。苦成春风吹过的田野。苦成一片淡薄的一扇门。苦成干涩的眼睛。苦成变啥的地上霜。真的，霜落下来了。天地一片肃穆。但很美。我来了。我要从十里牌楼到马耳山来了。你站在山上等我。我啦啦啦地歌唱了。我要穿着美丽的衣服来了。我们家里穷，没有什么好衣裳。可是，我今天要穿上最美的衣服，来找你。

三女婿：坦荡荡的风啊，你吹来了。哗啦啦的春雨啊，你下下来了。真的，阿秀，三宝永远是苦涩的。我的心永远是感伤的。我坐在马耳山的过道上。我坐在马耳山的山涧的小溪上。春风吹来。吹开我的寂寥的心啊。真的，我的心似箭，一般般的桃树上，开满了桃花。马耳山的春天真美啊！但是，如今有了你，我的马耳山便是天堂一般了。桃花姻缘真的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