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言:本篇文章通过源于西方的叙事学理论,对我们传统四大名著《红楼梦》进行一个叙事艺术的解读和赏析,从而使我们通过理论化的解读,来了解我们这本《红楼梦》名著的叙事特征,有利于我们更好的理解书中的故事情节结构,欣赏它的独特的叙事艺术风格。
我们首先来了解一下关于叙事学,叙事学是一门针对作品文本的系统性分析理论,主要的分析方向是文本的框架结构和叙事方式。我们今天这篇文章主要是以叙事结构的深入来对《红楼梦》的框架结构做一个系统性的分析,从而更清楚的认识《红楼梦》的叙事艺术特点,清晰的识别出这本名著与其他名著之间的叙事区别,顺便的也可以对后四十回的续书内容,与原著作者在叙事方面不同区别的理论方面的对比,从而在另一视角看出前后文本的差异,理解为什么后四十回内容并非出于曹雪芹之手。
关于这篇文章的内容,我们可以把它看作是关于对文本叙述者的分析和解读。每一部作品都有一个结构,都可能有几个叙事层组成,而这每个叙事层都有一个叙事者,比如我经常解读的鲁迅小说,在《祝福》里有一个我,这个“我”就是一个叙事者,有的文学作品还会有两个甚至三个叙述者,我们就拿今天的讨论主题《红楼梦》来说,这部作品就有多个叙述者,因为叙事者较多,从而导致了我们对《红楼梦》开篇的理解容易产生一些误解。
比如庚辰本和程乙本就在贾宝玉与玉石之间的关系上有很大差异,程乙本对两者进行了合二为一的处理,这就是对曹雪芹叙述结构的错误理解,而造成的视角谬误问题,原因可能是出自后面抄书人对文本的理解有问题而产生的,在此文就不展开来讨论。因此我看的《红楼梦》一般是以庚辰本为主,关于两者的区别,其实不只是在叙事结构上,还有在语言上也有明显的差异,关于语言方面我会在其后面文章中对其进行一个解读。
《红楼梦》沿用了之前话本小说的叙事特点,但却对其叙事艺术做了一个重大的突破,我们如果看三国和水浒这些作品,都会看到开头有这样的一句开场白,就是“话说……”这就是以过去民间以说书的角度出现的作品特征,说书的人作为一个作品的整理者而体现在文本中,因此最终也就成为一个作品的叙事者,但我们的话本小说起源于说书,因此在叙事上并没有把说书者完全剥离成独立的叙事层,也就是这个说书者完全不同于鲁迅小说中的那个“我”,而仅仅是在开篇用了一个“话说……”开场词以及结尾的“且听下文分解”的阅读期待,并没有把自己剥离出一个独立的叙事者。
这是我们传统话本小说的一个特点,就是“显身但不介入叙述”的角色,仅仅只是一个“话说XXX”让我们知道了他的存在,之后就不像鲁迅小说里那个叙述者不断的出现在故事情节中。
虽然《红楼梦》还保留了讲书的模式,但也仅仅是适应当时的阅读习惯,在其叙事结构上已经完全脱离了话本小说的结构,它已经完全脱离了“显身不介入”的叙事姿态,而是通过那块“玉石”参与到了故事情节里,在书中多次提到“蠢物”(庚辰本)就是这块石头幻化之后的玉石,并且脂砚斋还在批注中多次与所谓的“石兄”隔空对话。
下面我通过第一回内容,先把叙事层做一个简单的梳理,第一层就是在“列位看官,你道此书从何而来……”这是第一个叙事层,这一个叙事层,叙事者交代了此书的来历,介绍从女娲开始一直到几经流传,后由曹雪芹批阅十载……
在这些内容里,这位叙事者自称“在下”这是模拟了话本小说里的说书者,但他却是在文本中直接剥离出了一个独立的叙事层,在他的叙事内容中带出了第二层的叙事者,就是那块石头,那块石头一开始是大荒山,女娲炼石一块没用的石头,被一僧一道幻化成玉石去了人间游历了一番(同贾宝玉一起),之后又回到了大荒山,从此身上也刻下了它游历人间的内容,也就是本书的主要内容。
这一层的内容是从第一回中间部分有一句“且看石上是何故事,按那石上书云”开始的。从这一句开始,叙事者变成了石头(在人间就是那块贾宝玉戴在脖子上的玉石),到了后文,还有第三个叙事层,在叙事学中是把情节中平儿讲石呆子、刘姥姥讲故事等等这些划分为单独的叙事层,每个叙事层都对应有一个叙事者。
这就是《红楼梦》的三个叙事层,第一层是” 在下,第二层是石头,第三层是刘姥姥、平儿等人,其实第二层还有一些,在这里就不去延伸,比如第二层还有情僧、空空道人等等,我们在这里为了清晰期间就暂且分为这些叙事者。
为什么叙述层的剥离会在《红楼梦》这里出现,我觉得清朝“文字狱”的社会大环境是一个不可或缺的客观条件,为了避免这种对朝廷的现实映射影响,作者特意虚化了具体的朝代和历史,同时又撇开了作者与具体故事内容的直接关系,而把自己变成一个传抄者,这种有意保护自己的障眼法,也在一定程度上让过去的话本小说模式,迅速的转换为书斋阅读读本模式。而这种叙事特征在三国和水浒中都没有出现,那些作品仍然保留了之前话本小说的叙事结构,并没有分离出几个叙事层。
对于《红楼梦》后四十回是很多红学家争论较多议的内容部分,对于现在来说大家都倾向于接受是高鹗续写,但从整个故事情节来说,高鹗的续写显然是比较成功的,并没有对整本书的艺术价值造成太大的影响,但我们又如何通过叙事学的角度来分析这些内容并不是出自曹雪芹手笔呢?首先最大的嫌疑在于“石兄”这一叙事者在后四十回的突然离场,后四十回续写的内容已经见不到石兄这个叙述者的参与。
我们刚才对作品的叙述层做了一个分析和解读,其中石头这一叙述层是一个不可或缺的叙事者身份,它处在叙事层的中间一层,并且在前八十回中,这个石兄、蠢物多次的出现,如在第六回的时候,引出刘姥姥的就是这个“蠢物”,原文:你道这家姓甚名谁……待蠢物逐细言来….
还有在第十八回元妃省亲的时候,也有玉石的叙事内容,原文:此时顽石不禁感叹:此处自己回想到当初的大荒山……。作品中还有几处,在这就不罗列。
这些内容都证明了作者有意让叙事者有一定的存在感,这是与之前话本小说在叙事学上的最大区别,这也是曹雪芹真正是以文学创作者身份出场的一个最明显特征,而在之前的话本小说,作者的身份往往都是模糊的,叙事者主要就是所谓的民间讲书人,从这之后,作为文学作品创作者的开端,作品开始具有了明显的叙事层次。
然而就在这一点上,我们可以看出后四十回,续书者再也没有让这位“石兄”出现过,这也是续书者没有具备理论化的分析,而对续书内容造成的叙事艺术影响,他并没有对作者这一叙事结构有着一个深度的理解,因此在续书的过程中,也就不会重视“石兄”这个隐含的叙事者[参考王彬的《红楼梦叙事 》 中国工人出版社1998年版本]。
曹雪芹的这部《红楼梦》在继承了传统小说叙事艺术基础上,做了一定的创新和融合,融合话本小说和文言小说的叙事方式,在内容结构上,有的部分还无法用西方的叙事学理论进行详尽的概括。从艺术表达的角度看,这种多层次,多声音的叙事方式,使作品富于多样的变化特征,形成了亦真亦幻的独特叙事结构,和虚实相生的艺术效果,从而给我们读者呈现出了与之前小说的不同的奇特艺术。
文: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