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资治通鉴》[650]| 围猎关羽的阴谋是怎么形成的?

陆浑县变民孙狼等造反作乱,杀死了县主簿,向南归附关羽。关羽授给孙狼官印,给他军队,让他回去作寇贼。在许都以南,处处有人与关羽遥相呼应,关羽的威名震动了整个中原。

魏王曹操与群臣商议,要迁都以避关羽锐气。丞相军司马司马懿、西曹属蒋济对曹操说:“于禁之败,是因为洪水,不是战斗之失,对国家大计,也没有造成很大损害。孙权和刘备,表面亲密,实际上疏远,关羽得志,是孙权不愿意看到的。可以派人劝孙权袭击关羽身后,将江南封给孙权,则樊城之围自然解除。”曹操听从。

当初,鲁肃曾经劝说孙权,由于曹操势力仍然存在,应该暂且安抚结交关羽,和他共同对敌,不能失去和睦。等到吕蒙代替鲁肃驻军陆口,认为关羽一贯勇猛雄武,怀有兼并江南的野心,况且他的军队驻扎在孙权势力的上游,这种形势难以持久。

吕蒙对孙权密言说:“如果现在命令征虏将军孙皎守南郡,潘璋驻守白帝,蒋钦率领机动部队一万人沿长江上下活动,哪里出现敌人,就在哪里投入战斗,而我我再前据襄阳,这样,何必担扰曹操,何必依赖关羽!况且关羽君臣自负他们的诡诈力量,反复无常,不可以真心相待。现在关羽所以未立即向东进攻我们,是因为您圣贤英明,以及我和其他将领们还存在。如今,不乘我们强壮时解除这一后患,等我们死了,谁还治得了他呢?”

孙权说:“我们先取徐州,再图关羽,如何?”吕蒙回答:“如今曹操远在河北,镇抚幽州、冀州,还顾不上东方,徐州守兵,自然不足为虑,去了就能攻下来。但是,徐州地势平坦,四通八达,骑兵可以往来驰骋,我们今日取徐州,曹操大军十天就到,我们就是留七八万人来守,也未必守得住。不如攻取关羽,全据长江,国力越强,而且容易防守。”孙权同意。

[点评]

整个三国时代,堪称大战略家的,就四个:荀彧,诸葛亮,鲁肃,司马懿。吕蒙虽然善于用兵,但战略眼光却还远不及鲁肃。

时局发展到这会儿,实力最强的老大仍然是曹操,孙权排老二,刘备排老三。任何的三方博弈,只要老大不被削弱,老二老三被吃掉,就永远是个时间问题。站在孙权和刘备的角度,要么像诸葛亮和鲁肃的主张,老二和老三要合起来打老大;要么坐山观虎斗。

吕蒙的想法,虽然在军事上,可能现在确实是攻打关羽的最好时机,但是长远的战略上,却变成了老二和老三反目成仇,孙权与吕蒙接下来走的这步棋,将付出极其高昂的背盟成本和政治代价!

孙权曾经为自己的儿子向关羽的女儿求婚,关羽骂了孙权的使者,拒绝通婚,孙权因此很恼怒。

及至关羽进攻樊城,吕蒙向孙权上书说:“关羽征讨樊城,却留下很多军队防守,一定是害怕我从后面进攻他。我经常患病,请求您允许我以治病为名,率一部分士兵回建业,关羽知道后,必定撤走防守的军队,全部投入襄阳战场。我大军昼夜乘船溯长江而上,趁他的防守空虚,进行袭击,南郡就可攻取,关羽也会被我擒获。”

于是,吕蒙自称病重。孙权则公开发布命令召吕蒙返回,暗中与他进行策划。

吕蒙经过芜湖,定威校尉陆逊对吕蒙说:“关羽与您接境,将军为何远离南下,以后难道不会担忧吗?”吕蒙说:“就像我来之前说的,确实是因为生病。”陆逊说:“关羽自负骁勇,气势凌人,现在有了大功,更加意骄志逸,一心要北进,并不在乎我们,如今他听说你生病,更加不设防备。如果我们出其不意,一定可以把他制服。您南下见到主公,可以和他好好商议。”

吕蒙说:“关羽一向勇猛,我们难以匹敌,如今他以占据荆州,施行恩信,再加上他立了大功,胆势更壮,并不容易对付。”

吕蒙到了建业,孙权问:“谁能接替你的位置?”吕蒙说:“陆逊谋虑深长,有才能担当重任,我观察他的格局和谋略,终将得到大用,而且他现在还没有什么名气,也不会引起关羽忌惮,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了。如果用他,可以让他对外韬光隐晦,实际秘密窥视机会,可以一举攻克关羽!”孙权于是召见陆逊,拜为偏将军、右都督,替代吕蒙。

陆逊至陆口,写信给关羽,称颂关羽的功德,深深地自我谦恭,表示愿意尽忠和托付自己的前程。关羽大为安心,于是毫不防备,有调了一部分军队去樊城前线。陆逊将情况详细汇报给孙权,陈述可以擒服关羽的战略要点。

[点评]

在襄樊会战之中,东吴有两个代表性的人物,一个是吕蒙,第二个就是陆逊了。本来以陆逊的资历,他是没有资格参与到对关羽的作战之中,由于得到了吕蒙推荐,陆逊就此得到这个机会。

吕蒙装病,陆逊装孙子,于是一世英名的关云长最终被吕蒙、陆逊这两个大忽悠给忽悠了,完全放松了对江东集团的警惕。

关羽得到于禁等人的军队数万人,粮食不足,军队断粮,便擅自取用孙权湘关的粮米。孙权闻知此事,便派兵袭击关羽。孙权准备任命征虏将军孙皎和吕蒙为左、右两路军队的最高统帅,吕蒙说:“如果您认为征虏将军有才能,就应任用他为统帅;若认为我有才能,就应任用我。以前,周瑜和程普为左、右部督,率兵攻打江陵,虽然事情由周瑜作决定,然而程普自恃老将,自己是老将,而且二人都是统帅,双方不合睦,几乎败坏国事,这正是现在要引以为戒的。”

孙权醒悟,向吕蒙道歉说:“就以卿为大都督,命孙皎为后备军。”

[点评]

一山不容二虎,一个团队只能有一个老大,一军之中必定只有一个最高统帅,吕蒙的这番话直到今天依然有用。

魏王曹操出兵汉中时,派平寇将军徐晃驻屯宛城援助曹仁;及至于禁兵败,徐晃向前挺进到阳陵陂。关羽派兵驻扎偃城,徐晃军队到达后,通过隐秘的小径围绕偃城,掘一道长壕,表示要截断关羽守军的后路,关羽守军便烧毁营盘退走了。徐晃占据偃城后,连结军营逐渐向前推进。

曹操派赵俨以议郎的身份参与曹仁的军事部署,和徐晃所部一同前进,而其余的救兵尚未赶到。徐晃率领的军队没有足够的力量解樊城之围,而将领们却呼叫着责备徐晃,催促他去救曹仁。

赵俨对将领们说:“如今贼兵已经将樊城紧紧包围,水势仍然很大,我们兵力单薄,又与曹仁隔绝,不能同心合力,这一举动恰会使城里城外都受到伤害。如今不如向前靠近关羽的包围圈,派遣间谍通知曹仁,使他知道外援已到,以激励守城将士。算来曹仁部被围未超过十天,还可以坚守,然后里外一齐发动,一定可以打败关羽。假如有迟缓不发救兵之罪,一人替诸位承当。”将领们都很高兴。徐晃在距关羽的包围圈三丈之外的地方,扎下营盘,挖地道和射箭书通知曹仁,多次沟通消息。

孙权写信给曹操,请求允许他讨伐关羽,为朝廷效力,并请求不要把消息泄露出去,使关羽有所防范。

曹操问群臣,群臣都说应当保密。董昭却说:“军事行动,注重权变,要求合乎时宜。我们应当答应孙权为他保密,但暗中将消息泄露出去。关羽知道孙权来信的内容以后,若要回兵保护自己,樊城之围就迅速解除,我们便可获利。同时,还使孙权、关羽像两匹被勒住的斗马一样,相互敌对而动弹不得,我们可以坐着等待他们精疲力尽。如果保守秘密,使孙权如意,这不是上策。再者,被围的将士不知道有救兵,计算城中粮食不足以持久,心中会惶恐不安。倘若再有其他的想法,危害不会小,还是泄露消息为好。况且关羽为人强悍,自恃江陵、公安两城防守坚固,一定不会很快退兵。”

曹操说:“很对!”立即下令徐晃将孙权的书信用箭射入围城之内和关羽军营中。被围的将士得到书信后,士气增长百倍,关羽果然犹豫不决,不愿撤兵离去。

[点评]

一个是急需帮助,一个是早有预谋,曹操与孙权双方终于勾搭上了,双方配合围猎关羽的阴谋出笼了。

资治通鉴没有写,曹操这时把在合肥与孙权对峙的军队调动过来,增援曹仁,意思告诉孙权,我不打你的,你可以放心去偷袭关羽。

其实,孙权是不可能真的臣服曹操,曹操对此也心知肚明,两个人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董昭的意见,关于两家密谋的保密问题,不管孙权怎么想,只要使得曹操的利益最大化,这就已经够了。

魏王曹操从洛陽南下解救曹仁,属下臣僚都说:“大王如不迅速行动,如今就要败了。”

唯有侍中桓阶说:“大王认为曹仁等人的智慧,能不能正确评估形势?”

曹操说:“能够。”

桓阶又问:“大王恐怕曹仁、吕常不尽力吗?”

答道:“不是。”

“那么为什么您要亲自去呢?”

回答说:“我担心敌人太多,而徐晃等人力量不足。”

桓阶说:“如今曹仁等身处重围之中,而死守无二,是因为大王在外有强大的声援。他们居于万死之地,必有死争之心。内怀死争,外有强救,大王按兵不动,以示还有余力,何需担忧他们失败而亲征呢?”

曹操赞赏他的意见,于是驻军于摩陂,前后派出殷署、朱盖等十二个营区支援徐晃。

关羽的围城部队指挥大营设在一座山丘上,又另有四个山丘上扎有军营。徐晃声称要攻打关羽主营,而实际秘密集结,攻打另外四座山丘的军营。关羽见四营不能支持,亲自带步骑兵五千出战,徐晃迎击,关羽退走。关羽在包围圈布下十层鹿角障碍,徐晃追击关羽,与关羽一起冲入营中,击破关羽军,傅方、胡脩都战死。关羽于是撤围而退,但是水军仍然占据了沔水(汉江),因此襄阳县还是与外界隔绝。

[点评]

关羽的正面战场已经很吃力,然而,他到现在还没有想到,背后马上就有捅刀子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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