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局深吸一口气，对吴小倩说道：“命案必破，这是原则！有要求，向我提，一切资源，全力支持！”
吴小倩点点头没有说话，她知道，这些只是领导的客套话。破案了，就是上级的领导有方；没破，就是下属的能力问题。
可李理却连忙插嘴说道：“缺人！”李理说的是大实话，曾经这个专案组人数最多的时候达到30人，可这次会议倒好，就三队的几个老人儿。
王局脸上挂不住，不禁破口大骂：“兔崽子，还好意思说！以前的案子一两天就能破，再难的也就一个月，现在十一起了，延续两年啦，你占着茅坑不拉屎，其他支队不用办案啊？跟着你，把他们的信心都给磨没了，早就各自归队了！”
王局想了想，觉得还不解气，继续说道：“现在上级领导想起来就骂我一顿，你说我这老脸往哪儿搁！我告诉你，他们打我的脸，我就要踹你屁股！大家都没好日子过！”
杜晓武没憋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的确，这话说得很没水平，怎么能拿李理的屁股和王局的脸相比较呢，但他这一笑，显得很突兀。
王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道：“有收拾你的时候！”然后又将矛头指向李理：“怎么？你还有情绪？你还敢有情绪？”
李理一愣，心里想道：这不废话嘛，削了我的职，当众批我，还让我开心不成？
李理挺直了腰板，干脆地说：“没有！”但其中却大有对抗的意思。
王局很不高兴，李理一而再、再而三地抬杠，让他下不来台，恨恨地说：“怎么能没有？满嘴跑火车！连我都有情绪！我一把岁数了，眼看着要退休，结果来这么一出。我一辈子的光辉形象，看来就要栽你手里了！”
王局缓怕李理继续抬杠，马上话锋一转，用温柔的语气对着吴小倩说道：“小吴，不好意思，见笑了，我的语气有点重，对不起！这个案子我接手了，就一定要破，要不，就是死，我也不会瞑目！这么多命案，我心痛啊，我无颜见那些父老乡亲啊……”
一阵咳嗽声过后，小丁低声问：“王局，是不是病情严重了？”
李理一愣，连忙问：“王局，你身体怎么了……”半年来，李理和王局并没有通过一次电话，并没有互相打听过任何消息。
男人就是这样，犟！在关键时刻，总认为对方应该先如何如何，却不会主动去关心、去了解、去解决。
王局打断李理的问话：“我怎么样，跟你没有关系，你只管给我把这案子破了！”
说完又是一阵咳嗽，李理想上前去给他拍拍，但王局摆摆手，示意让大家出去。男人，就是这么犟！
出门后，李理问小丁关于王局的状况，小丁严肃地说：“是枪伤留下的后遗症，最近因为太过劳累，越来越严重了，医生建议马上手术。上级领导劝他去医院，可他就是不听，他怕自己下不了手术台，带着遗憾走……”
李理听了之后非常震惊，眼中泪花打转，但他也了解王局的倔脾气，所以抬起头说：“走，问话！”
被害人朱XX有两个儿子，老大叫朱刚，30岁，已婚，在C市某家具厂做木工。他双眼红肿，眼角有擦痕，哭过。
他穿着工作服，袖子挽起，膝处有磨损，头发乱蓬蓬地，身上随处可见木屑，应该是急着赶来的。
他端着杯子端端正正地坐着，很不自在，估计第一次来，很紧张。回答问题的时候，总是语无伦次，但态度非常认真，看样子是老实本分的工人。
老二叫朱毅，26岁，未婚，在M市某建筑公司当监理。穿得漂漂亮亮，大金链子、大背头，一身酒气、一胳膊纹身。
斜坐着，歪着脑袋，问话也是一副爱搭不惜理的样子。
他对于自己父亲地死一点也不关心，张嘴闭嘴就是遗产，还说自己的父亲算工亡，要单位赔偿，还问有没有意外险，他要分一份儿。
李理接通耳麦：“小丁，问问朱刚，为什么这么久才来？高飞，查一下被害人是否有意外险。还有，我要朱毅的详细信息。”
朱刚告诉警察，他得知消息的时候，立刻向领导请假，然后联系车半夜就要往警队赶。但老二给他打电话，说是去接他，有重要的事情要谈。
但老二见他之后，只说遗产地分配问题，还说他结婚了没啥压力，老爸的房子要给他。
高飞把朱毅的资料发到李理的警务通上，李理点开之后也是一愣。
朱毅可以说是劣迹斑斑，从小就是个小混混，打架斗殴，欺负女同学，收学生保护费，如果不是九年义务教育罩着，估计学历达不到六年级。
初中上完，就纠集了一帮人整天游手好闲，没少去过派出所，但他是那种大错不犯、小错不断的主，往往就是批评教育和罚款之后就给放了。
现在的工作，明着说是工程监理，但实际上，就是帮开发商搞强拆的土匪流氓。
李理对吴小倩说：“老朱的家庭应该就是被这败家子给拖垮的，可是凶手又在找什么？除了钱，还有什么东西能让人下此毒手呢？”
吴小倩仔细回忆了一遍案件的详细情况，然后小心地说：“可能是让凶手浮出水面的证据……”
李理摇头说：“十起案件啊，每一件都可谓是完美犯罪，毫无线索可言，而且最终把锅甩给了我，这么可怕的人，即使有证据，又怎么会在这样的家庭中出现呢？”
吴小倩说：“那你是不是忘了被害人的神秘客人？”
“一个普通工人的客人，应该没有能力制造完美的犯罪现场吧！哪怕是他的小学同学，多年不见，得到深造的机会，应该也不会玩得转我们现在的所有设备……”
“那如果客人说是朱毅的朋友呢？”吴小倩尝试的问道。
“如果是我，不会留他吃饭。但以被害人的年龄和圈子来看，他的善良大于防备，所以就会有很大的可能！”李理同意了吴小倩的分析。
这时，老赵问朱毅：“以你地了解，你父亲有没有跟人结仇？你觉得有谁会有这个动机来杀害你的父亲呢？”
朱毅不懈地说：“笑话，那老头子连骂人都不会，哪可能得罪人！除非……”
李理看到朱毅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化了四次，嘲笑，思考，恐惧，紧张！忙说：“老赵，朱毅这有突破口，咬紧他！”
老赵威逼利诱，也没有得到具体的信息，朱毅说自己得罪的人多了，如果这都叫动机，那他早死千百回了。
最终还是没有挖出有用的线索，李理唉声叹气，可吴小倩却精神百倍，安排说：“没收获就让他们走吧，换小丁去盯着朱毅。”
李理对于破案有些迫不及待了，内心的希望越大，得到的失望也就越大。但吴小倩却很乐观，至少发现了一些破绽，希望能够有所突破。
李理看到两个儿子的不同表现，想到了自己和王局的关系，心里直突突，王局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他该怎么办？
在他的内心中，他敬仰王局、爱戴王局，如果有意外，他愿意做那个哭红眼睛的孝顺儿子。
但由于工作的缘故，由于案件的重要程度，他是否能够真的放下案件还是两说，或许会像那个只关心遗产的败家子一样，只关心自己的案子吧？
李理很纠结，感觉自己都有些拿捏不准。
李理索性不去想，直接向王局的办公室走去，一定要亲自去了解一下他的情况，才能放心。
王局看到李理，明白他的意思，示意他关上门，然后直接说道：“我的状况还行，都是老毛病了，自己还是有分寸的！”
李理坚持说：“要不就先去住院吧，天塌下来还有个儿高的顶着，可你要是塌了，我也会垮的……”
王局盯着他看了很久，终于说出了内心的想法：“我一直把你当儿子看待，希望你能够结果我手中的枪！你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我退之前，至少也得把你推到副局的位置上才能安心啊！”
李理争辩道：“什么局不局的，不都是警察？我一样能办案！这次，你一定要听我的，去医院吧！”
王局说：“我老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死，我不怕！但我怕自己遗憾的死去！这个案子是我的遗憾，这个位置也是我的遗憾。我们是枪林弹雨闯过来的，是无数战友用血和命支撑我一步步走过来的。当下没拿过枪的领导不在少数，尸位素餐的人也不在少数，我怕他们扛不起这个担子！”
“而且，即便手术成功了，前前后后至少得半年时间修养，到时候我只能退居二线，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而毫无作为了……”王局叹息地说道。
李理并不善于表达，但王局却是久经沙场，政治觉悟和思想理论水平之高，令他无言以对。
而且，这老一辈的人总是这样，操不完的心，可却忘了自己。
突然，李理像遭到电击一样，连忙问：“王局，半年？那个他，会不会是做手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