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精读Vol.081：第六回批注精读（4）

谁知狗儿心里最灵，听如此一说，心下便有些活动起来。又听他妻子这番话，便笑接道：“姥姥既如此说，况且当年你又见过这姑太太一次，何不你老人家明日就走一趟，先试试风头再说。”刘姥姥道：“嗳哟哟！可是说的，人云‘侯门深似海’，我是个什么东西，她家人又不认得我，我去了也是白去的。”狗儿笑道：“不妨，我教你老人家一个法子：你竟带了外孙子小板儿，先去找陪房周瑞，若见了他，就有些意思了。这周瑞先时曾和我父亲交过一桩事，我们极好的。”刘姥姥道：“我也知道他的。只是许多时不走动，知道他如今是怎样？这也说不得了，你又是个男人，又这样个嘴脸，自然去不得。我们姑娘年轻媳妇子，也难卖头卖脚的，倒还是舍着我这付老脸去碰一碰。果然有些好处，大家都有益；便是没银子来，我也到那公府侯门见一见世面，也不枉我一生。”说毕，大家笑了一回，当晚，计议已定。

次日天未明，刘姥姥便起来梳洗了，又将板儿教训了几句。那板儿才五六岁的孩子，一无所知，听见带他进城逛去，便喜得无不应承。于是，刘姥姥带他进城，找至宁荣街。来至荣府大门石狮子前，只见簇簇的轿马，刘姥姥便不敢过去，且掸了掸衣服，又教了板儿几句话，然后蹭到角门前，只见几个挺胸叠肚指手画脚的人，坐在大凳上，说东谈西呢。刘姥姥只得蹭上来问：“太爷们纳福！”众人打量了她一会，便问那里来的。刘姥姥陪笑道：“我找太太的陪房周大爷的，烦哪位太爷替我请他老出来。”那些人听了，都不瞅睬，半日方说道：“你远远的在那墙角下等着，一会子他们家有人就出来的。”内中有一老人年人说道：“不要误她的事，何苦耍她。”因向刘姥姥道：“那周大爷已往南边去了。他在后一带住着，他娘子却在家。你要找时，从这边绕到后街，上后门上去问就是了。”

【批注】“狗儿心里最灵”，一句对狗儿的调侃，写出狗儿的心思活络的特点。紧接着他就想出了一个主意，让刘姥姥去贾府谈谈风头，实则就是让刘姥姥到贾府讨些银子。刘姥姥回复的“嗳哟哟”真是形象，立马将刘姥姥市井小民的形象栩栩如生展现在我们面前。

 

【批注】狗儿给刘姥姥出了主意，也引出了一个《红楼梦》中比较重要的贾府仆人周瑞一家。周瑞其实在前文也间接提到过，正是冷子兴的岳父。周瑞一家是王夫人的陪房，就是王夫人从王家带了的。在古代，女子出嫁有很多嫁妆，这些嫁妆不仅有物品，更包括人。周瑞一家其实也就是王夫人嫁到贾府的嫁妆之一。狗儿出的主意无非就是攀关系，刘姥姥心中也认同，不仅没有反驳他，还答应了。

 

【批注】板儿是一个几岁的小孩子，哪里懂什么道理，他自幼生活在乡下，对于城里自然很好奇。刘姥姥代板儿去城里求亲戚，他不懂，但是能看到城里的风光，这他是明白的，心里很高兴。

 

【批注】刘姥姥带板儿到贾府的细节描写很传神。“刘姥姥便不敢过去，且掸了掸衣服，又教了板儿几句话，然后蹭到角门前”，这里“掸了掸衣服”就是整理一下衣着，她作为小民，如今要到人家富贵家里，心里感觉不自然，下意识整理下衣服，免得被人家看不起，后面刘姥姥教板儿的话没有写，但完全可以想象，无非就是要懂礼节之类的话，然后一个“蹭”字，也突出刘姥姥的胆怯和犹豫。见了贾府的仆人，刘姥姥还是“蹭上来问”，自始至终没有对刘姥姥心理刻画，但是这些动作细节，却让我们可以看出他的心里状态。

 

【批注】刘姥姥说明来意，却遭到了贾府之人的哄骗，这么一个情节更是生动刻画出贾府家奴的情形，豪门家族的奴仆都有着高人一等的心里，真是从来不把平民放在眼里。这里还有个细节，就是“那些人听了，都不瞅睬，半日方说道”，再回话之前甚至都没有搭理刘姥姥，而是实在不耐烦了才回答，更可见他们刁钻的心里。一个老年家仆听不下去了，告诉了刘姥姥实情。原因可能是这个老年人比较实诚，也可能是她看到刘姥姥和他一样，都已年老，有些同情刘姥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