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她也只是一个小女孩

      前几天跟家里视频，我妈说要给我寄小龙虾，并表示她可以在家做好，去虾头，再真空包装。这样我想吃的时候，随时可以拿出来吃几口。

      然后又开始问我蜂蜜喝完没有，也可以一起寄过来。工作找得怎么样了，需要钱就告诉她。又提及我弟弟的工作怎么怎么样了。以及疫情对我爸的工作产生了哪些影响。……

      我说：“你别操心那么多了。”

      “那谁来操心呢？”

      的确，把自己一个人的生活过好过顺并不难，毕竟穷有穷的活法，富有富的过法。但是想要把一个家庭的生活过好过顺，需要操心的真的太多太多了。

      从我记事以来，她就像个陀螺一样为这个家不停地转啊转。 妈妈是刚满十七岁就嫁了过来。那个时候家还是用土砖砌的小瓦房，一来需要面对的就是结婚所带来的债务。紧接着，我就出生了。然后该上小学了。该建红砖楼房了。弟弟出生了。解决完两个孩子的上学问题。又该加一层楼房了。……

      我以为现在我们长大了，应该就可以歇一歇了。但是她依然在操心着我的感情问题，弟弟的事业问题。

      我可以想象到，就算等我和弟弟都有了自己的家庭，她也会继续操心着两个甚至是三个家庭的事。

      我是亲眼见证着家里的房子越建越好，好强的她也让家里的装修、设备不至于在村里是最差的，同时，也让爸爸在四十多岁的时候拥有了自己的车子……

      在农村，没有什么文化，全靠苦力让一个家走到今天，至少我觉得，她已经是很强大了。

      强大到，我们有时候都忽略了她也只是个女孩子，来这个家的时候也才十七岁。而且因为外公外婆很早就离异且有了各自的家庭，那个时候明明还是个孩子的她，却必须没有任何依靠的撑起一个家庭的各种琐事。

      明明很怕黑，还怕鬼，但面对半夜发烧的我，也只能横着心，抱起来就往几里开外的医院跑。这是她经常给我讲的事，她说，等我挂完水要回家时，她才感觉到怕了，然后不敢往回走。

      为什么突然想写我妈，其实是想写写有关结婚生子这个话题。

      还记得疫情期间，我妈跟我爸吵架，奶奶护着我爸让她少说两句，然后弟弟护着奶奶也让她少说两句，而我尽管知道事情本身是爸爸的错，也只能安慰她几句，再去安慰奶奶几句，除此之外做不了任何事。

      后来，她就搬去了我的房间，我们俩就像闺蜜一样聊着一些心里话。

      以前，我花光每个月所有的工资，一有空就会飞去各个城市旅行，甚至会用信用卡满足自己偶尔的奢侈。她总会教育我，说我不会过日子不懂得为以后做打算。而我总会顶嘴，说只有现在这种自给自足的生活才是女孩子最为自己活的阶段，所以我没理由不对自己好一点。至少日后回忆起来，自己想做的事都去做了，总好过她想去云南旅行一趟都心心念念了好几年也没舍得去。

      我也会说，现在的很多人，跟我一样，是不想结婚的，尤其是不想要孩子。同样。我也会受到她的一些责备。但同样的话术在那段时间母女之间的夜话再次被提起时，她说，“我觉得你说得对。”

    “但是，结婚生子就是一个人走到了另一个阶段，也是一个很正常的选择，它带来的也有快乐。”

      最后补那么一句话倒也是真符合我妈的性格和身份。

      “可是怎么能保证自己赌的是对的呢？”

      关于我最后的疑问，我没有说出来，我也知道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只是我也会暗暗的想，如果她没有结婚会怎样呢？她性格爽朗，应该会去到很多地方，结交到很多好朋友，她也可以做任何她想做的事，而不用担心孩子的教育，也没有家长里短的牵绊。她不会偷偷抹眼泪，就算有难过的时候，也是选择和姐妹们喝一杯。大概，她也可以像我这样只需为自己活就好。

      我不是悲观主义者，我也自始至终从心里觉得我是在一个很幸福的家庭中长大的。只是当自己到了他人眼中的适婚年龄，身边开始多了一些相关的话题，自己也会去想一些这其中的意义。其实准确的来说，我是好奇，是什么可以让一个女孩子放弃自由自在、父母宠爱的环境，去进入另一个阶段。又是什么让她选择拥有了自己的软肋，让自己由柔到刚……仅仅是到了这个阶段就该做这个阶段的事吗？放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也会相信是因为爱情，相信一眼定终身，那现在呢？是因为什么呢？有时候也会想，如果谈一辈子的恋爱，无论是和同一个人还是不同的人，是不是也挺好。

      我知道，下一次通话，我妈依然会跟我絮絮叨有关我爸、我弟，还有我的一切，而这些就是她的全部了。当然我是不会问，她是什么时候从我的房间里搬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