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熟人的战争

有些事情，狗血，有些事情，却没有血。

天色暗下来，小小街的灯光逐渐亮起来。店门口的空地上，跳舞的大妈们，陆陆续续赶来了。我心道：“糟了，又走不早了。”看着还有几盒鞋没整理好，得，继续吧！

一个常来店里的姐姐还钱时说：“你天天怎么关门关那么早，我来几趟了，都没见着你？”

“不碍事儿的，你啥时候还都可以。”我笑着招呼道。

这时，一个五十多岁，个头不高，微胖的女人领着俩十岁左右的小女孩挤进来。她是邻村的，据她说我们还有点亲戚呢。自然我这也不知道从哪论起来的。刚开业的时候，她倒是经常来，每次来，先试半天鞋，不满意。遇到满意的，就使劲磨价钱，最后磨不到她喜欢的就走，还要说出各种不好来。我陪着笑脸，后来次数多了，我也学会了调侃她，知道她肯定又是各种挑剔最后也不买。闲的时候，就陪着她唠着玩。问她打麻将赢了还是输了，她几乎闭口不谈这个。但天天骑着自行车准时去“小牌场”报道。

她突然开口问：“这个鞋多少钱？”我报了价钱，她嫌太贵了。

我说：“这个价钱已经很便宜了。鞋子质量有保证。”

“那你鞋子保多久？”

“这个没有很硬性的规定，短时间有质量问题，我给你调新的。长时间，保修。”

她执着地问具体时间，我说半个月吧！她觉得时间太短，又嫌太贵。拉着两个孙女要走。我继续招呼其她人，这个时候来的跳广场舞的大妈，还有跑来跑去的孩子。

听见有人劝说:“你吵她干嘛？”只听她在外面说:“非要我给她买，恁贵家伙……”

我笑笑，没去理。只听很快事情又变了，她在后面追，大孙女在前面跑，小女孩吓得哇哇叫，居然也不停下。她一面跑一面回头看着她奶奶，奶奶停下她就停下，奶奶跑快，她也跑快。几圈下来，哭声在，叫骂声在，大家都在看她们，有几个年龄大点的劝她:“别跟孩子计较了，她要你给她买不就是了。”

我也想去劝，但回头一想，我怎么说，劝谁呢？

过了好一会儿，三人又齐刷刷地出现在店里，她余怒未消，指着刚才挑中的鞋子，要我给她拿，我略带尴尬的拿给她，一时不知说什么。穿着不合适，她大孙女生气地说:“要大号！”我理解她，此时刚被奶奶追过，眼里还含着泪。但，于我，无怨无仇吧？我惊讶了片刻，还是微笑着递给她。小孩子，只是心情不好，顾及不到别人也很正常。

后来，一番挑拣、试穿，两个小女孩终于搞定了。我知道我跟女孩奶奶的“价格战”又开始了。

我很明确地跟她说:“这双鞋子最低45元，不能少了，这个是小众品牌的鞋，质量好，进价高。我只能给你这个价了。”

她盯着我看着几十秒，说:“再少点！”

我说:“没办法，真没法再少了。”

她瞪着我:“你是不是看俺孙女闹着非要买了，才不给少的？”

我很郑重地说:“其实，看你在外面追她，说实话，我也很难受，但是我能说什么吗？不能！你以为我看着孩子哭，心里会开心吗……这个鞋已经是最低价了，真是没法再便宜了。”

她悻悻地给了钱出去了。每次，卖出去一双鞋子我都会很开心，无论别人还价多少，这是我第一次不千方百计想着把这鞋子卖出去。看着她的背影，在心里苦笑了一下。我知道她想给孙女买十来块的鞋子，但孙女死活不同意。

我关门锁门，去推电动车，听见她还在跟旁边的人说鞋子有多贵，那一刻理解了，为何熟人生意最难做？因为你无论多少钱卖给她，她都觉得你赚了她好多钱，她会觉得自己很亏，所以，她会用嘴巴找一个平衡。在这方面，还不如一个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