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献计历险记》：失恋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

文/ 寒武纪的橘

这是一部受到业界众多好评却并不广为人知的优秀国产电影，导演是如今名声大噪的导演郭帆，以及微电影时期最被看好的导演李阳。这部于2011年上映的电影是郭帆的处女作。

在2011年上映的真人版之前，李阳创作了一个20分钟的动画版《李献计历险记》。据说是他失恋了闲得无聊，利用下班时间自己在家一个人画的。果然有才华的人跟普通人就是不一样，我失恋了就只会跟朋友嘤嘤嘤，以及自己一个人坐在路边发呆。人家失恋了，就搞出了2009年最优秀的国产动画电影。

在动画版饱受好评之后，李阳携手当年一部院线电影都还没拍过的郭帆一起制作了真人版。那年，郭帆30岁。这部片子再一次印证了我曾经深信不疑的那句话：没有什么大器晚成，只是人家年轻时散发出来的光芒你没看见罢了。

影片讲的故事很简单，一个京腔男孩为了回到过去拯救自己意外身亡的女朋友，疯狂打游戏。只要把游戏打通关，他就能穿越时空。人物动机简单明了，根本没有太多的情感铺垫。但只要谈过恋爱的，都能理解李献计想穿越时空的原因。他失去了他的爱人王倩，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有一个目的：回到过去，把她找回来。

影片中，李献计和王倩都患有同一种病，叫差时症。这个病纯粹是李阳瞎掰的，他以此来讽刺爱情就是一场精神疾病。影片使用了大量情节来一本正经地形容这个病症，除了隐喻爱情之外，还带着对生活中其他事物的吐槽。例如小学时候老师在上边讲课，李献计由于差时症跟不上同学们的节奏，被老师发现他在看漫画书；李献计在人民公园坐了半个小时，由于差时症犯了，等他回到公司，已经是一年后，他甚至因此错过了父亲的葬礼。公司已经迅速破产倒闭然后又换了个名字重新开张，人民公园也在政府规划下拆除，后来他在电话亭给销售员小姐打电话的时候，由于犯病，一个电话过去了一年半，被拆掉人民公园又在人民的强烈抗议下重建。李献计在这一切时代变化中显得非常无力，差时症给他带来的几乎都是负面的事件，除了王倩。王倩就像一道光，照进了他碌碌无为平凡而又渺小的生活，然后给他脑子里留下一道伤疤，匆匆离去。两人在海边的时候，约定好了，如果谁的差时症先好了，两人就好聚好散，这像极了爱情中的我们。一开始的时候都以为自己有这个心理承受能力，能够从容面对爱情的变故。然而当变故真正来临的时候，用心爱过的人，谁也没能做到当初的约定。

王倩的病好了，意味着两人的关系无法再维持下去，一段在情侣当中非常常见的争吵之后，王倩打开车门下车，被呼啸而来的大卡车撞飞，李献计失去了他的爱情。那道照进他生命当中的光消失了，重新回到暗无天日的生活中的李献计很想念王倩，只有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他才不会显得那么孤独。李献计拿起了二叔留给他的游戏光盘，开始打游戏。他开始把找回王倩的希望寄托在二叔那句虚无缥缈的话上：只要把游戏打通关，就能穿越时空回到过去，拯救王倩。

李献计对自己说，他并不是想挽回这段感情，他只是想让自己从失恋的痛苦当中走出来。这个痛苦是王倩的离去造成的，所以只要王倩没有离去，他就能走出来。这一段的表述带有非常明显的个人情绪，上面说了，这个故事是李阳导演在失恋的时候写的，我个人认为这反应了他当时的精神状态。这是一个没有从失恋当中走出来并且还想着对方无数优点的人才会有的思维逻辑。从理智上来分析，一个人会产生这种行为，说明他还爱着那个女人，他之后所做的一切，都是想挽回这段感情。而故事中李献计挽回感情的方式是打游戏，这其实也是在隐喻他并没有真的做出实际行动，只是在自己的世界里独自痛苦，在自己的脑海中一遍一遍的回忆着两人相恋的情节，试图找到能够挽回的突破口。

而现实生活当中，李阳并没有天天打游戏，他把所有的精力投入到动画版《李献计历险记》的创作当中，其实也是一种变相的想挽回那段已经逝去感情的努力。很明显这种做法对挽回恋情一点作用没有，但李阳似乎真的做到了他在影片中利用李献计说出的那句话，从失恋的痛苦当中走出来。从影片最终的结局，李献计拯救了王倩，但最终自己一人离去这种结局来看，李阳应该是真的从失恋当中走出来了。

在为了把游戏打通关的过程中，李献计付出了他所能付出的一切。这一段听着挺深情挺沉重的，但这两个直男导演把其中的故事情节做的十分热血和诙谐。卖肾，请知名游戏玩家作陪练，帮人偷运文物，和索马里海盗枪战，为了能跟FBI沟通，在枪林弹雨中学英语，用的还是中国初中英语教材。千钧一发之际拿着灭火器纵身一跃跳下瀑布去救美国总统的女儿，顺手还放了几个国产冲天炮。最终少了一个肾的李献计，成功地从本哈登的手中救出了总统之女。这一段让我想起了中国先锋戏剧导演孟京辉的经典之作《恋爱的犀牛》。这部戏的编剧是他的媳妇廖一梅，里边有一段男主角的独白：

我怎样才能让你明白我如何爱你？

我默默忍受，饮泣而眠？

我高声喊叫，声嘶力竭？

我对着镜子痛骂自己？

我冲进你的办公室把你推倒在地？

我上大学，我读博士，当一个作家？

我为你自暴自弃，从此被人怜悯？

我走入精神病院，我爱你爱崩溃了？爱疯了？

还是我在你窗下自杀…

《恋爱的犀牛》中对于挽回恋情的做法和《李献计历险记》中有着截然不同的区别，这种区别不在于具体的行为，而是情感的基调。一个是虽然失恋了很痛苦，但是还是没有忘记在痛苦的过程中抖机灵。而《恋爱的犀牛》则是实打实的进行了一场痛苦的表演。我个人认为这是男人和女人面对爱情时天然不一样的态度所导致的。绝大部分的时候，女人习惯用苦难和痛苦来表达自己对爱情的付出，而男人习惯用各种行为来证明自己足够有能力足够优秀，来证明自己。两者之间的差异性，也许就是导致分手情侣再复合的几率很低的原因吧。

最终李献计打通了游戏的所有关卡，而警察的子弹也击中了他的头。他倒了下去，醒来后发现警察不见了，游戏是真的通关了。他兴奋地打开门，却发现自己穿越到了史前时期，高山峡谷当中到处是恐龙。然后他在一次次的通关和穿越当中，渐渐感到疲惫。在某个时刻他又跟王倩在一起，但是最终两人还是分了手。而当他最后一次穿越时空，回到了自己从小长大的那个胡同，遇到了自己的父亲，他才明白二叔当年跟他说的那句话的意思。“故事的起点就是故事的终点，你是起点，而我是终点”，二叔就是李献计，他这次穿越之后留在了胡同里，被李献计的父亲收留，成为了之后出生的李献计的二叔。几十年之后，当李献计与王倩在车上发生了争吵，王倩要打开车门下车，二叔出现在了车门外边，死死的抵住了车门。大卡车呼啸而过，李献计终于拯救了他的王倩，这也代表他终于从失恋的痛苦中解脱了。

这一段，我个人认为李献计在打通游戏之后就已经被警察的子弹打死了，这个失恋的男人最终也没能真正挽回他的女朋友。之后的情节，不过是他对于自己如果真的做出了挽回的举动，会有怎样结果的一种畅想。在进行完各种各样的畅想之后，他得出了一个结论：无论我付出多少，我也没办法再挽回她，即使再在一起，我们依然会因为各种原因分开。我对她所有的留恋，只是因为当初分手的原因让我感到不爽，我觉得这段感情中还有些遗憾，但无论如何我也弥补不了了。我释怀了，我已经不爱她了。也许我们不能对其他的爱情感同身受，但失恋之后的状态大多相似。从痛苦纠结到释然放手，这是我们在每段感情结束之后都会经历的过程。哪怕我们不去正视这个过程，也不代表它不存在。爱情是美好的，失恋是痛苦的，有时候失恋的痛苦会大过爱情带来的欢愉。所以，谈什么恋爱啊！是游戏不好玩，还是电影不好看了，非要去谈恋爱（此处应有苦笑表情）。

李阳 导演

李阳是一个优秀的微电影导演，他之后的30分钟短片《坏未来》也是我时常温习的佳作，改天有空我再讲一讲。但他有一个缺陷，他对于怎么讲好一个90分钟的电影故事没有把握，从他之后夭折的长片就可以得出结论。真人版《李献计历险记》的成功，我认为郭帆导演在其中起到的作用是很明显的。影片中的镜头语言和画面隐喻还是很到位的，属于能让观众看懂又不至于太简单直白的那种。科班出身的郭帆基本功确实非常扎实。这句话我真的是在夸他，要知道现在是个人有点名气就觉得自己可以当导演了，像他这种能够认真把片子拍好的导演真的不多。无论是《李献计历险记》还是现在的《流浪地球》，我们都可以从中看见郭帆导演的技术功底。他没有像有些跟他一样同是科班出身的导演那样疯狂炫耀长镜头，恨不得告诉全世界他喜欢某个前苏联导演，他有内涵。在郭帆的片子中，我看见了一个大学四年认真学习，毕业之后认真的按规矩拍片的好导演的身影。但愿中国电影行业多一些像他这样朴实的青年导演，让我们能够看到更多像《李献计历险记》和《流浪地球》这样能看得懂的佳片吧。

文/寒武纪的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