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暑假,胡梦带着陈秋月、杨云、思梦和思梦的姥姥,逛遍了清河城所有好吃好玩的地方,中途又借杨云培训的机会,带她们去省城玩了几天。
陈秋月可能是太想思梦了,毕竟三年没见,想把所有亏欠的时光一次弥补过来。好不容易能跟女儿在一起生活几天,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把思梦拴在身边,不离开自己的视线。
所以每当思梦对陈秋月的热情表现得有点不耐烦或者抗拒时,陈秋月的心情会特别失落,转过身就会偷偷抹眼泪。她一哭思梦就有点怯怯的,更不愿意跟她亲近。所以思梦并不喜欢陈秋月。但她喜欢胡梦,因为胡梦总是给她讲故事,教她认字,脾气好又爱笑,不像陈秋月那样总是一脸悲戚,动辄就哭。
所以思梦大部分时间吃住都在胡梦家,每次出去玩的时候,她也只喜欢跟着胡梦。胡梦有时候抱着她,有时候拉着她的小手让她自己走,两人倒真像一对母女。
碰到熟人问起,胡梦就大方介绍说思梦是自己的外甥女。思梦也很配合,在人前总是甜甜的叫胡梦大姨。胡梦心里暖暖的,说不上什么原因,只觉得思梦是她这辈子最疼爱的一个小孩。
杨云在清河城住了不到半个月就去省城参加培训了,培训完就直接从省城回了凉州。所以暑假快结束的时候,陈秋月只得自己送她妈和思梦回老家。胡梦不放心,执意要跟陈秋月一起回杨子庄。
陈秋月回老家,心里还牵挂着清河城家里的三个孩子,所以在杨子庄仅停留了一夜就又着急往回赶。她跟胡梦从镇上坐最早的一班车到了凉州县城,还是没赶上当天回清河城的火车。
陈秋月有点懊恼“早知道赶不上今天的火车,就不急着往凉州赶了,还不如在家多陪思梦一会,下午再来。唉,也不知道思梦睡醒了,看见咱俩都不在了会不会哭”。说完她自己先哭了起来,胡梦心里也酸酸的。
当晚是走不了了,只得在凉州过夜。胡梦试探性的问陈秋月“要不要跟杨云联系下”。
陈秋月有点打不起精神“就不找她了吧,还得给她添麻烦”。
胡梦说“也好,那咱们先找个地方住下”。
两个人在火车站附近转了一会,找了一家看上去还算干净的小旅馆住下。还有一下午的时间的时间要待在凉州,但两个人都没心思闲逛。就在旅馆昏睡了一下午。一直到晚上胡梦才劝陈秋月起来一起出去吃了点东西,吃完东西两个人都没了睡意,就躺在床上聊天。
胡梦突然认真的说“秋月,有个事我一直想问你”。
“什么事啊梦姐”?陈秋月一时想不出是什么事让胡梦突然严肃起来。
胡梦犹豫了一下“思梦、思梦的名字跟我有关系吗”?
陈秋月没想到胡梦会突然问起这个,没有一点心理准备。她想了想,还是决定把思梦名字的来历如实的告诉胡梦。
“梦姐,你知道吗,我觉得思梦跟你特别有缘,她的生日跟你是一天,2月18号”。
胡梦有点意外“你怎么知道我的生日是2月18”?
陈秋月笑笑“那年你跟杨云来杨子庄,咱们三个拜姐妹,都报了自己生日的啊,我就偷偷把你生日记下了”。
胡梦有点惊喜“没想到你还记得”。
陈秋月垂下眼帘“如果是自己在乎的人,她说过的每一句话,甚至她的一举一动都会记得清清楚楚”。说完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又赶紧接着说“你俩除了生日同天外,还有一个原因让我决定给她取这个名字”。
“我怀着思梦那年,安天明没回杨子庄过年。他给我写了一封信,信里说过完年他们公司就分房了,到时候会把我跟孩子接去,以后我们全家就在清河城安家落户了。我猛然想起来,你跟杨云就是在清河城上的大学。一下觉得离你好近。虽然自从我结婚后咱俩就断了联系,甚至后来连你的地址也弄丢了。但我从没忘记过你,经常想你。因为从没有人像你那样对过我,那时候我写诗,别人都说我精神有问题,只有你安慰我、鼓励我、让我写下去。你跟我生活中见到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那年你跟杨云从杨子庄离开的时候,我难过的哭了好久,那时觉得清河城好远好远,远到我可能一辈子都去不了。所以当安天明信里说,要接我和孩子去清河城的时候,我就觉得,冥冥之中有个东西在指引着,觉得我这辈子一定还能再见到你。
不想还好,一动了见你的念头,思念就如洪水决堤,多希望马上就能见到你。”说到这陈秋月停顿了一会。
过了一会又接着说“我当时正高兴,但是安天明下面的话,让我的心一下又凉了。他说他们单位,对计划生育政策执行的特别严格。家里孩子已经够多了,让我把孩子打掉。如果不打,孩子出生也要赶紧送人。要是个女孩还能勉强留下,放在老家让我妈给带,如果是个男孩就坚决送人。他说男孩压力太大”。
胡梦淡淡的说“原来那时候安天明就已经露出了他自私的本性,后来呢?”
“后来我每天都忧心忡忡的,为我肚里孩子的命运担忧,一想到可能会失去她,就觉得特别的难过。每天在心里默默的祈祷,希望她是个女孩。奇怪的是,每次我一想她是个女孩,脑子里就会浮现出你的样子。孩子一生下来还真是个女孩,一方面也是当时太想你了,另一方面我真的希望她长大了能像你一样,所以就给她取了这个名字”。
陈秋月说完这些,胡梦的眼眶湿了。她以为这些年只有她自己苦苦的想念着陈秋月,没想到陈秋月在生命中的某个时刻,也曾那么深切的思念过她。
胡梦的日记里记载了许多次,和陈秋月一样的惆怅。她觉得这么多年没说出口的话、没寄出去的信、没人诉说的情感、以及默默忍受的煎熬,都在思梦的名字里找到归宿,得到了回报。她庆幸自己没放弃,更感恩命运让她们重逢。蓦地想起那首诗“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从前没觉得哪里好,但那一刻,只有那种诗境才能贴合她的心情。
胡梦放肆的哭了,滚烫的热泪里,饱含了太多深情。陈秋月用手去擦拭胡梦的泪水,胡梦一下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然后用力抱住陈秋月,帖在她耳边悲伤的说“今晚让我要你一次吧,就一次,我真的好想你”。陈秋月紧张的都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但她没有拒绝胡梦的要求。
胡梦试探性的吻陈秋月的耳垂、眼睛、脸颊,当她柔软的唇跟陈秋月因紧张而颤抖的唇贴在一起时,陈秋月突然挣开她的双手,后退了一步。仔细盯着胡梦看了好一会才说“今后我再也不叫你梦姐了,从今天起我是你的女人”。胡梦一把拉过陈秋月,狂乱的在她脸上贪婪的吻着,温软的舌头在小心翼翼的试探后终于滑入陈秋月的口腔,陈秋月幸福的一阵眩晕,继而是更热烈的回应。
胡梦终于进去陈秋月身体的那一刻,陈秋月突然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抽泣着说“胡梦,我爱你”。胡梦终于明白这些年并非只是她一个人的单恋,原来陈秋月一直以好朋友的名义爱着她,只不过她们都太擅长隐藏自己的情感了。
1995年,在远离清河城和杨子庄的凉州,那个灯光昏暗的小旅馆里。陈秋月和胡梦从彼此的眼里看到熊熊的烈火和在烈火里焚身的自己。 她们忘了世俗的束缚,忘了家庭的羁绊,在旅馆的单人床上,抵死缠绵。她们放任的喘息,幸福的战栗,最终到达远离尘世的云端。两个同样压抑太久的生命,终于在彼此的身上找到了灵魂的出口。
爱情一发不可收拾,她们多渴望对方能成为自己生命里的唯一和永恒。但夜色褪去后,没有了黑暗的保护。她们不得不回到现实里,回归自己的家庭,一心一意的扮演起妻子、母亲、老师和女儿的角色。唯一不能扮演的是最真实的自己。
胡梦和陈秋月说:我们是幸福的吧/至少彼此拥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