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古--读钱钟书《管锥编》八二、2023-01-06

章太炎

        今日读先生笺《史记会注考证》则一、二，不料网文无《史记会注考证》之网络本，所下载为PDF版，搜索文本不易得。决定不再读是目，先读《老子王弼注》。是为说明。

        先生笺《老子王弼注》，自道起因为“词气鬯舒，文理最胜，行世最广”，且“道德之意五千言者，各逞私意，阴为笔削”，以致“原本文相，其失也均”，故“宁取王本而已”，以示不得已，才诠释王本。

        然后先生驳斥清中叶以来，钱大昕、严可均推崇之唐中宗景龙二年《易州龙兴观碑本老子》。钱大昕《潜研唐金石文跋尾续》卷二称《龙兴观本》“从古字”，如“無”作“无”之类。先生驳斥曰“無”作“无”。是《参同契》、《真诰》以来，道家相沿袭之结体，皆所以立异示别于俗人书字罢了，为字体之道俗之别，非古今之分也。举徐铉以小篆为楷书等二例，以为小篆为古而其书不古也；总结为“从古有二，勿容淆而一之;不自知之因袭，此可以沿流溯源者也，有所为之矫揉，此则刻意复古”。章太炎先生为革命首起之人，一意反清，尝改清历为轩辕黄帝某某年，此尚可。为四女公子命名分别为：章㸚（lǐ）、章叕（zhuó）、章㠭（zhǎn）、章㗊（jí），就有些刻意复古之意味也。民国之婚姻礼节，尚古典，有“问名”之一项，此四字极为怪癖，认全者寥寥无几。眼看无人来上门提亲，章太炎只得将女儿名字公布与众，并且取消了只有认识这几个字才能嫁女的苛刻标准，是为民国一雅典。至于先生所言道俗字体不一，吾乡埋葬尚用棺材之时，棺材前须有人题字，为几个常用字之结合，如气水土之上下结合，谓之有字，大约如武则天之曌字。问题字之人，棺材之四字义为“内外有别”，当是题主之变化，然其字定为道家之字。又某搜集神汉之告天之符，其字亦为多字之合体，会意耳。

        先生又指出，《龙兴观本》之可笑着为节省助词，盖为道士陋妄，文辞削去助词以为古，以先生之诙谐，自是引用他书予以讽刺“《论语》首章凡三十字，曩估客言，曾见海外盲儒发狂疾，删去虚字十六，训其徒曰：学时习说。朋远来，乐。不知，不醖，君子。简则简矣，而不成文”，是以谑而不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