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烟一样活着

      奶奶在我十三岁的时候走了,没有来得及看我一眼。当叔叔骑着自行车到了离家三公里的学校告诉我,你奶想你了。我就感觉不对,但没想到奶奶那么快就去世了,无声无息。初三的我刚跑完三公里,气还没来得及喘匀,头上的汗还没擦去。给班主任请了假,坐上叔叔的自行车,匆匆回了家。但还是晚了一步,我没能看到奶奶最后一眼。握着她尚带余温的手,我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直到嗓子哑了。

      奶奶六十刚出头就走了,轻飘飘的。从她生病卧床到走,也就八天的时间。村里人都说奶奶没收很多罪,这样走了挺好的。然而奶奶走了,在我年幼的心里留下了深深的痛。从此告别了亲爱的奶奶,听不到她亲切的呼唤,吃不到她做的饭,从学校回来看不到门口坐着的她。直到现在,她似乎距离我越来越远,渐渐地成了梦,恍如隔世。也许,只有几个人还能记得她,她如一缕青烟,悄悄地来,悄悄地走,化作一捧尘土。

      母亲年纪渐渐大了,开始变老了。以前没有皱纹的脸现在笑起来像一朵菊花,看人的眼不再清澈光亮,带着些许混浊。和她视频,不变的是那一声叫我小名的声音,和那好好工作,照顾好自己的嘱咐。其实,她已有几种疾病在身,却常说自己还好,等身体好了就来带孙子。以前不相信母亲真的病了,从那次母亲在我面前患病后,才感觉她真的病了,有些老了。多年不在一块生活,让我对母亲的触觉日渐迟钝。

      母亲高大英雄无所不能的形象突然变了,变得需要人关心和照顾,需要我无时不刻的牵挂和念想。感觉需要的时候,就和她视频。她在家干不了重活,只能简单做些家务。突然的身体不适让闲下来的母亲有点无措,日渐老去且有点嗜睡。日子在相同的时间一天天过去,我在大西北,母亲在晋西南。

      姐姐在豫北,和姐夫开着一家小餐馆。开了近十五年的餐馆,让姐姐一家的日子过得还算殷实。然而没上初中的姐姐现在仍住在简单的彩钢房里,伴着寒冷的夜,等着第二天的生意开张。就这样过来了,与世无争,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她的愿望就是小外甥能好好学习,长大后上个好学校,然后找份好工作。她的希望已经寄托在了下一代身上。每次和姐姐聊天,总有太多的愧疚。我在有些暖气的房子里,穿着薄薄的衣裳,不受一丝寒冷。

      我曾想着自己哪一天辞去朝九晚五的工作,自己做生意挣点钱,让包括姐姐在内的亲戚生活都好起来,如别人一样。然而,也只是想想。结婚生子后的我变得胆小了,做事情瞻前顾后,在不断寻求中庸的过程中,渐渐成了平庸的少了激情奋进的普通人。感叹日子过得飞快,该浪费时间还是浪费时间,常常在有些自责中,胡乱地翻看书籍,给不平的心一些安慰。

      看周围打满鸡血工作的人,看那些蝇营狗苟爬着的人,看默默耕耘不问收获的前行者,看潇洒度日没心没肺活着的人,心渐渐地越来越平静。办公室的同事点燃一根烟,雾气缭绕里对着黑屏的电脑,若有所思。我想出去透会气,却没有,仍旧静静地坐着,呼吸着夹杂烟味的空气,也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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