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十娘扔掉那么多珍宝自杀:她过于相信爱情的美好,低估了人性的险恶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

这句古话,是说以前女人对男人的依附,一旦嫁错了人,人生全毁。

《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就是最典型的“嫁错郎”的例子。

她的死,也是过于相信爱情的力量,低估人性的恶劣。

一、甜美爱情变成毁灭的悲剧

这是一个传统故事,也是一曲社会和人性的双重悲歌。

《杜十娘怒沉百宝箱》,选自明代通俗小说家冯梦龙纂辑白话小说集《警世通言》,是中国古代文学史上最杰出的短篇小说之一。

明万历二十年间,京师名妓杜十娘,错爱了太学生李甲,与妓院老鸨斗智斗勇,以死相逼,机智赎身,和李甲远走高飞。

她以为从此就是鸟儿逃脱樊笼,获得了真爱。哪成想,李甲虽然出身富贵,但是生性软弱自私,家中严父始终对他留恋花巷十分不满,家里给的读书考试资费又都全部挥霍一空,怕回家没办法交代。

再加上觊觎十娘美貌的盐商孙富的挑唆,最后竟然以1000两银子的价格,把一心要与他白首不相离的杜十娘转手卖给奸商。

杜十娘万念俱灰,当众打开自己的“百宝箱”,将里面经年积存的夜明珠、猫眼、翡翠等等无价之宝 ,一件一件尽数扔进水里!

而她自己,也含恨投江自尽。

鲁迅先生说过,悲剧就是将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

《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妥妥的是悲剧。

绝世美人,价值连城的珍宝,都是男人心头最爱,一下全都毁了。

真正的人财两空,带来震撼人心的双重毁灭。

二、李甲为什么会这么快就变脸?

小说里,介绍李甲作为监生去京城读书,与杜十娘恩爱痴缠2年,花尽手头资费,两人情爱不减反增。

为什么,千难万难,杜十娘成功赎身,两人终于可以双宿双飞,李甲反倒迅速“变脸”,把杜十娘转手卖掉?

1、情势变了。

爱情也是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的。不仅要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对的地点(场合和环境)也很重要。

当初,他们相识相爱的地方是教司坊,也就是妓院。

杜十娘是那里的头牌,光彩照人,很多男人抱着"不可得而赏"的心态去接近,甚至有人作诗:“坐中若有杜十娘,斗筲之量饮千觞;院中若识杜老媺,千家粉面都如鬼。”(杜十娘,原名杜媺)

能得到十娘赏识,独占花魁,对于倾慕她美色的人来说,也是一种极大的满足。

而李甲,因为出身富贵之家,外形俊朗,温文尔雅,成为了杜十娘的座上宾。

在大家争相追捧杜十娘的教司坊内,李甲不但不会因为嫖妓而受到嘲笑,反而因“独占花魁”被大家羡慕,也因为“撒漫用钱,大差大使”而被妓院的老鸨恭维。

他当然喜欢杜十娘的美貌和才艺,也喜欢因为杜十娘的赏识成为焦点人物的感觉,更享受被众人嫉妒羡慕的那种飘飘然。

可是,一旦离开那个环境,杜十娘魅力大减,不再是受人追捧、日进斗金的花魁,而他又恢复成仰仗封建家族庇护、自己尚未独立的贵公子。

现实问题,如一瓢兜头冷水,迅速让他“清醒”,甚至开始后悔自己当初的“鲁莽”。

2、压力巨大。

离开教司坊,李甲和杜十娘立刻就要面对两大压力。一是家中老爹的强烈反对。二是手头空乏,没有足够的经济支撑。

李甲有多依赖家庭,老爹李布政反对的力量在他心中就有多大的威力。

布政,不是李甲他爹的名字,而是官职。

在明朝太祖洪武九年,改各行中书省为承宣布政使司,改原行中书省参知政事为布政使。以后,除南北两京外,全国定为十三承宣布政使司,以布政使为一省最高行政长官,别称藩司,俗称藩台。

在这样的贵族官家,必定是相当注重家族声望的,尤其看重和维护的是封建家族的宗法礼教、门第观念,烟花女子进门绝对是有辱门风的事。

所以,李布政一直写信斥责李甲,并严令他回家,很明显对李甲的所作所为非常愤怒。

也就是说,杜十娘与李甲结合在当时来看,是一件不受家族认可、叛经离道的事。

此外,还有经济上的拮据,追捧杜十娘捅出来的巨额财务窟窿,让李甲感到为难。

在教坊司为了追求杜十娘,他一掷千金,早已经把老爹给的学费生活费挥霍一空。最后给杜十娘赎身的钱一半是杜十娘自己出的,一半是由敬佩杜十娘为人的同乡出借的,连雇车租船回家的旅费,他都掏不起了。

日后,李甲想要维持以往贵公子生活,想要谋求个人仕途发展,都得依靠父亲的宠爱,家族力量的支持。

两手空空,带名妓回家,这都踩了他父亲的大雷,是最终可能导致他家族失宠的两大隐忧。

3、人性恶劣

说到底,人是自私的。

李甲也不能脱离他那个时代,脱离他所在的阶层,为了杜十娘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

所托非人,说的就是李甲这样的人。爱的肤浅,变心自然是分分钟的事。

表面看,他多金、浪漫。实际上,多金是家里给的,浪漫只是少年风流,一时被杜十娘的美貌吸引而已。杜十娘视之如生命的爱情,在他而言,只是逢场作戏,充其量只是人生的一段艳遇而已。

如果没有了物质来源,又失去了布政之子的贵冠,那他的生活只能变得落魄不堪,这是他无论如何都承受不了的可怕结局。

深情依恋他的杜十娘,此时简直就是一块烫手山芋。

转手卖掉杜十娘,就可以向自己老爹表明他愿意遵循封建礼教约束的立场,他就可以很轻松的拿回贵公子的各项待遇。

没有父亲给他的压力,又可以得到一笔数目不小的钱填补亏空,真是一举两得。

三、杜十娘的爱情太沉重

从杜十娘的角度来看,选一个如意郎君从良,是脱离苦海、奔向自由的必经之路。

只是,她选错了人。

当人们大骂李甲的懦弱时,有没有想到,他一个自己尚不独立的太学生,一个从来没吃过人生的苦,始终在家族荫蔽下长大的少年公子哥,能有多大的反抗勇气呢?

杜十娘太高估了爱情的力量,太低估了人性的险恶。

爱情,复杂在人心难测。

而自私,则是人的本性。当利益足够大,诱惑足够多,之前的海誓山盟立刻就被抛在脑后。

李甲的背叛,始终遵循验证着一个人性真谛:重大利益面前,人性经不起考验,爱情更是会土崩瓦解。

更何况,杜十娘的爱情太沉重了!

她在对李甲的爱情期待里,还过多地加入了人生目标的捆绑式期待,这让李甲不堪重负。

他和她的所谓爱情,不过是一场男欢女爱的露水姻缘。杜十娘却天真地要赋予其改变自身命运的重大意义。

如果,一切顺利还则罢了,一旦遇到阻碍,并且以牺牲一方重大利益为代价,那就很难成功了。

毕竟,趋利避害,是人的天性。

这个世界没有绝对无私的人,你对别人怀有过高的道德期待,就是把自己放在了弱者的位置上被动等待救赎了。

像杜十娘这样,对自己的人生有更高更好的追求,渴望自由、美好的爱情,都不为过。但是,不能把主动权掌握在别人手中,更不能把自己的人生目标,建立在别人的牺牲之上。

一旦让你喜欢的人,因为你的期待,有了不堪重负的压力和负担感,再美好的爱情都会变了味道。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试想,如果杜十娘仅仅让李甲帮她赎身,之后潇洒转身,一别两宽,还他金钱,给他自由,也许,李甲反倒念念不忘,依依不舍,也未必不会徐徐图之。

杜十娘的悲剧,不是个人的偶然,而是社会和人性的必然。

一旦认定一个人,就把自己全部的人生押在他身上,让对方为自己担负起无限连带责任,这是历代女性的通病。

这多像现代社会那些远嫁女孩的心态。

远离父母家人,只身投奔爱人而来,当然会让男友感动。但是感动之后,便是滚滚而来的无边压力。

要安置好她的生活起居,要给她更多的陪伴,要安抚她人生地不熟的焦虑,给她方方面面更大的安全感。一句话,要负起总责来,让她觉得自己的牺牲是值得的,觉得你们俩未来可期。

新生活还没开始,就已经压力山大了,当爱背负了很辛苦很辛苦的使命时,爱情也就接近消亡了。

四、百宝箱的功用

当然,杜十娘应该知道从良不易,所以她颇有远见地备下了百宝箱,经年累月积存着钱和珍宝。

这小小的百宝箱,不但是她以防万一的最后依靠,更是她维持自身价值的希望所在。

既然,出身低贱不可更改,那就用金钱来弥补吧。

她所在的朝代——明,正是商品经济兴起和繁荣的时期,金钱和利益在社会生活中的地位日益提高。

晚明是中国历史上一个重要的转折时期,资本主义生产关系萌芽产生,商业发达,市民阶层日益壮大。在物质异常富足之时,在激烈的生存竞争中,金钱已经成为社会权利的象征,追求金钱似乎已经成了不可阻挡的时代潮流。

这也正是杜十娘积攒"百宝箱"的原因,她幻想利用"百宝箱"来换取她渴望的自由、平等,还有美好的爱情。

但是事实证明,地位、阶层的悬殊,宗法礼教、门第观念固然会阻碍爱情,在层层压力之下,金钱也保护不了爱情。

五、如果李甲知道“百宝箱”的存在,能扭转故事的悲剧走向吗?

有人在遗憾叹惋之余,忍不住来一个假设: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要是李甲知道这百宝箱的秘密,会不会就不至于背叛杜十娘了?

如果那个百宝箱能被有效利用,杜十娘的人生悲剧会不会就能发生逆转?

我认为,不会。

逼死杜十娘的不仅仅是李甲和孙富,还有当时的社会环境。

也许,一时之间,甚至几年之内,看在钱的份上,李甲能和杜十娘坚守几年。可是,财宝再多,也不能改变杜十娘低贱的出身,不能改变当时上层社会对她的排斥和鄙视,不能让李甲对这段感情的态度变得纯真美好。

更不可能让李甲成为一个超越时代的人,不可能让他脱离他生活的时代和环境来思想。不可能变身情圣,和杜十娘“一生一世一双人”。

或许,因为娶了有钱的杜十娘,整个社会反倒可能对李甲的负面评价更大。毕竟,如果杜十娘没有钱,李甲还可能是被美色一时迷了心窍。一旦大家发现杜十娘有很多钱,那么李甲就变成为了钱不惜娶了妓女,吃妓女软饭的没出息男人,这是不是就更难听更恶劣了。

这些负面影响,关系到李甲自己的终生利益、未来为官出仕的前途、整个家庭地位名声,他和杜十娘的男女之情一定是第一个被舍弃的。

李甲早晚会遇到这样的两难选择,凭他的懦弱、动摇,心智不坚,爱的不纯粹,绝不可能对杜十娘终身忠诚。

杜十娘的悲剧,固然离不开李甲的软弱无能,背信弃义,但是,问题却出在方方面面的。

每一个宗法礼教的捍卫者,都将是意欲置他们于死地,与他们的爱情势不两立的敌人。

退一万步说,李甲顶住压力,咬牙选择和杜十娘不离不弃,可是等杜十娘老了、丑了呢?

“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

虽然,杜十娘有那么多的才艺,又拥有机智、果敢、敢爱敢恨等让人钦佩的品质,可李甲和众多的王孙公子,还不都是冲着她的美貌去的?


六、千古遗憾:杜十娘这么有钱,为啥非得死啊

一心赴死,万念俱灰。

杜十娘,名动京师的美丽佳人。

她的身份让她饱尝人生的屈辱,就像笼中之鸟一样,倍加渴望自由和真爱。

从良,是她唯一的解放通道。

她天真善良、机智谨慎、知情重义,却被懦弱自私的李甲,奸诈阴险的孙富,以及整个时代和社会合谋构害。

虽身陷泥淖,依然勇敢追求人间真情。所以,杜十娘才苦心积攒"百宝箱",希望用"百宝箱"来证明自己的价值,用"百宝箱"来换取真正的爱情。

她是骄傲而天真的。不管曾经有过怎样的屈辱经历,她始终在内心相信爱情,相信她爱的这个男人,相信自己能赢得一份完美无瑕的爱和新生。

可是,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本来就算李甲负义,杜十娘也大可不必投水自尽。她有青春,有美貌,有智慧,还有金钱,她还可以另寻他欢,就算独自一个也可以生存下去。但是铁桶一般的封建礼教,自私自利的人际关系,让杜十娘彻底心寒了。

倔强而骄傲的她,不愿意成为别人的笑柄,不愿意再次成为男人的玩偶。李甲虚伪的泪水,现在只能换来杜十娘的一声冷笑。

她最后一次用心把自己打扮得精致美丽,端庄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在大家的惊呼中,在李甲的羞愧中,打开百宝箱,一件一件展示着奇珍异宝,一件一件把它们抛入水中。

她扔掉的是曾经的幻想,毁掉的是自己对生的期望。

要知道,杜十娘追求的不是短暂的欢爱,也不是形式上的婚姻,而是一种相互珍爱与尊重的真情。在长期的妓女生活中,她受尽欺凌,当她苦心经营终于从良后,得到的却是被欺骗、被买卖、被遗弃。在这个人格、尊严、良知、情感等作为商品买卖的社会环境中,她追求真爱的理想破灭了,所以她选择了以死抗争。

她最终用这样极端毁灭的方式,维护了自己人格的美丽和尊严。她要用死前的痛骂,用自己壮丽的一死,唤起周围人的深切同情,激发对李甲孙富之流的愤恨。

《明代演义》上是如这样说的:“船上舟子和岸边闻声而来的过路人,纷纷痛责李甲的薄幸、孙富的阴狠,趁着人声鼎沸之际,杜十娘抱起那个百宝箱,纵身一跃,跳入冰冷的水中,转眼就无影无踪。”

因为这决绝一跳,她名垂千古,她傲人的美丽姿态,她那铮铮的傲骨,自尊自爱,坚强守信,宁折不弯的倔强,都被人永远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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