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尼感受到头部有些轻微的电流通过，他迅速把车停到路边，摘下头盔。
从表面上看，这的确是个普通的摩托车头盔，但用自己有监测功能的手表触碰一下，手表上出现的提示是——大脑数据采样中。
被贾未这种人骗戴头盔并不可怕，那些关系普通的同事试图说服他戴头盔也不可怕，马尼没想到的是，被自己视为公司最好朋友之一的于铜，竟然也在挖空心思从他这里获取头盔测试数据。
更何况于铜的方式，看起来还是这么不经意。
马尼本打算找于铜理论，转念一想自己毕竟幕后身份是个富豪，没必要跟底层上班族吵架；其次想在这家公司继续生存下去，从面子上还得跟各位同事尽量过得去，不便太多树敌。
于铜需要这份数据换取升职加薪，自己也终究难逃异常样本测试这一关，既然这样不如将计就计。马尼用手表调出鹰龙互联的数据库资源，从中提取出一份虚拟的异常样本，然后用电流做出仿真信号，将这份样本传进了摩托车头盔。
“车不错，挺好骑的。”回到地库，马尼假装不经意的摘下头盔。
“是吧，我心情不好了就想去骑它，特别解压。”没想到平时看着闷骚懦弱的于铜演技还挺好，他很自然的接过头盔并锁车。
“嗯，以后应该心情都会不错。”马尼的弦外之音同样云淡风轻。
于铜努力克制笑容，通过一些细微的肌肉抽动，还是可以感受到他那份隐藏的喜悦。
宁洋克市区，艾而投资集团。
蛇兰用手机展示两段视频，里面的主角都是凌辰。经历过这次升级，无论力量还是移动速度都比之前有了大幅提升。
“不错，是未来战士该有的样子。”对面的李诺点头赞许。
“这小子可以，承受力挺强。”
“看来有希望能升到四级。”
李诺拿出一个盒子推到面前，里面放着价值不菲的玉器，算是对蛇兰工作的奖励。
“多谢诺哥。对了，鹰龙的股票抄底差不多了吧？”蛇兰换个话题。
“这次够了，接下来你去推进一下让他们股价回升的事。”李诺指示。
“我一会儿就去见那几个关键人。”蛇兰从手机里调出另外一份资料，“劳甘那边也安排好了，随时可以制造负面。”
“再等等，别让这两家看起来总是此起彼伏的，时间稍微错开点。”
“明白。”
一周后，寺典客邻，想想科技。
于铜在公司的地位果然得到提升，他不仅被师健在例会上夸奖工作努力，而且据说成了高级产品经理的热门候选。贾未好像也得到了某种授意，对于铜的呵斥频率大幅降低。
马尼危机感四伏，因为于铜的事情证明公司已经相信了他那份异常样本数据，自己距离试用期结束被解约也就不远了。夏好还在给他转发伊石的“警惕！你以为上班追求梦想，先看看公司是不是该裁员了”，如此烦躁的时刻，马尼宁愿看孟蜜那篇“致社畜的梦想，它其实并没那么遥远”。
马尼的脑子不想理她，但夏好发来消息每次都让手指有回复的冲动。脑子强行发出指令，最终手机里只打出了嗯啊哦噢之类的敷衍词汇。线下见不到面，线上沟通乏力，时间久了，关系自然会变得愈发疏远。
这种疏远在马尼脑子里的计划之中，他不想再被不喜欢的女孩纠缠。关掉夏好的所有消息，打开安芝的联系方式琢磨半天——已经有十天左右没见过了，是不是该组个局？
“最近忙吗，出来聚聚？”安芝的信息恰如其时蹦了出来。
这可能就是心有灵犀？马尼的脑子瞬间振奋，甚至方才疲软的坐姿都挺拔了许多，他正愁不知道怎么开口呢。
安芝展现出成熟女性该有的头脑，她熟悉宁洋克的很多聚会场所，所有的交流也都巧妙得体，完全不像夏好那般傻头傻脑，后者除去突然出现和送饭之外就不会什么了。
一番寒暄过后，他们定了晚上在寺典客邻颇具浪漫气息的三碗不查岗酒馆吃饭。相识之后首次见面就约在夜晚的浪漫酒馆，马尼多少嗅到了暧昧的气息。
“或许她跟之前开越野车的男朋友分手了，正孤独寂寞？”
寺典客邻，三碗不查岗酒馆。
然而当马尼捧着刚买的一束花走进三碗不查岗酒馆时，却看到安芝订了一个大桌，周围坐满了人。尴尬之下他赶紧将花顺手扔到门口的坛子里。
酒馆的中年老板娘一阵心动。
“马尼！”安芝起来招呼，“快坐吧，就等你了。”
马尼怀着恍惚的心情坐下，才发现周围这些人他都认识——就是那天联谊会最后坐在一个桌上的同行，也就是安芝口中新交的好朋友们。
“那天跟各位好朋友一见如故，十多天没联系，挺想大家的。”安芝举起一杯酒，干了。
好朋友们纷纷惊叹，这位美女不仅漂亮而且豪爽，他们迅速跟着一饮而尽。
“我特别喜欢科技圈的人，简单真诚，智商又高，”安芝接着发言，“交朋友舒服。”
“我们也愿意跟你交朋友啊。”
“就是，从第一次见就觉得咱们有缘。”
好朋友们跟着附和。
马尼想说点什么，因为不说会显得输给了在座的其他男性，但这种时候说什么好像又都是舔狗，让他内心的骄傲无法接受。
“联谊会看了很多精彩节目，我对小马哥的机械舞印象特深，”安芝好像看穿了马尼的内心，她主动引出话题，“大家想不想看他再演一段？”
“来一个！来一个！”男性们不约而同的打起节拍。
马尼在半推半就之下站了起来，在桌边就着酒馆的背景音乐小跳一段。
“帅！”安芝带头鼓掌，好朋友们大举跟进。
跳过之后，马尼的尴尬疏解了一些，逐渐加入到大家对话之中。为了在这样的氛围里顺利存在，他不得不频繁谎称上厕所，不然喝进嘴里的酒就会从肚子里溢出来。优点是他不会喝醉，缺点是这种如厕频率可能会让安芝怀疑他的某些功能出了问题。
酒过三巡，好朋友们纷纷上头，有人声音变大，有人话语变多，聊天内容也变得愈发随意。就在大家开始解放天性的时候，安芝看似醉醺醺的随口说道，“公司总会安排发掘潜在客户的任务给我，我不会给各位好朋友推销理财产品，但是大家能不能把老板的联系方式给我，我好能在公司交差，唉，我这工作也难啊。”
“当然能，大老板二老板电话我都给你！”
“这是我们全公司通讯录，你想要谁随便拿！”
好朋友们心疼安芝，纷纷掏出手机表示支持，更何况这种支持不需要任何成本。马尼觉得自己应该更进一步，他不仅交出了师健的联系方式，还出门买了单。
“以后公司要是安排我联系各位的老板，好朋友们也要多帮忙啊。”安芝依然表情可怜。
“那必须的！”大家再次无成本积极响应。
“我有个赚钱机会，不知大家感兴趣吗？”马尼头脑是清醒的，在与安芝更进一步之前，他需要先有效利用这满桌的醉汉资源。
“说来听听。”好朋友们发现不用买单还能赚钱，自然也是开心的。
“我们公司有个抽样调查，就是配合完成问卷和头盔测试，很简单，十分钟完事儿。”
“问卷可以，但头盔会伤害大脑吗？”虽然喝醉了，科技圈的人对科技产品还是本能谨慎。
“不会。”马尼知道很多人担心这个。
“你们公司肯定说不会啊，那得看给多少钱了。”
“每人一万。”马尼开价。
想想科技做测试是不给钱的，他们负担不起那么大量的成本。马尼想要通过这项工作稳住在职位，投入资金是短时间内最简单有效的方式。
“我来！”“我来！”醉汉们在半昏迷状态里相继惊醒。
响应的声音开始此起彼伏，十分钟赚一万，足以让大部分人激动。
这顿饭之后，好朋友们的组织架构逐渐清晰起来，安芝是这里无可争议的一姐，而喜欢买单又能给大家创造财富的马尼，迅速坐稳了一哥位置。
两周后，宁洋克市区，光湖山庄。
罗思从睡梦中醒来，清晨的阳光照在窗外的湖面上，粼粼波光反射进卧室，天花板上出现摇曳的影子，看着颇为梦幻。
这几天的生活也算得上梦幻了，马尼用很短的时间收集了上千个样本，虽然花掉了一千多万，这对罗思来说只是小钱，更何况鹰龙互联近期股票大幅回升，让这种零碎投入变得不值一提。与安芝虽然还没有更进一步，但两人经常互通信息，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美好。罗思怀着愉快的心情想要下床吃饭，没想到双脚触碰地面的一瞬间，强烈的无力感自下而上袭来，他一个重心不稳摔倒在地。
机器人保姆连忙赶来搀扶，罗思尝试了一下，并不能通过自己的力量站起来。他知道，这是渐冻症加重的表现，人生剩余时光很可能要与轮椅为伴了。
“罗总，天气越来越凉，您多保重身体，期待有机会再次当面向您学习。”手机里蹦出一条信息，是师健。
从罗思的角度来看，师健一直是那个优秀而忠诚的年轻人。只是当变成马尼的时候，却看到了优秀的另外一面。想不断变得优秀，是否就要付出某种代价呢？坐在地上的罗思脑中闪过自己年轻的时光，那些生意场上的口是心非和不择手段，让他似乎又无法指责师健。
至少，师健对他和鹰龙互联还是忠诚的。
寺典客邻，想想科技。
马尼的试用期结束了，因为这个月提供了上千真实可靠的样本，甚至超过了贾未的业绩，他被师健直接宣布转为正式员工。在想想科技历史上，从异常样本转为正式员工的，马尼还是第一个。
这样强劲的势头，自然引来了贾未的不爽。而从老板角度来说，任何能为公司带来贡献的人都是重要的，所以师健将马尼叫到了自己办公室。
“小马，最近表现非常优秀，我看到了你上升的巨大潜力。”师健脸上写满厚望。
“谢谢师总，应该的。”
“很快就要到竞聘会了，我觉得吧，你可以试试竞聘业务部副主管。”
“我？副主管？”马尼有些意外，“副主管不是贾未吗？”
“小贾这次也想竞聘其他职位，就算他没竞聘成功，咱们业务部有两个副主管也没问题。”师健乐意看到年轻人之间的竞争。
马尼想起贾未之前嘲讽他的那句话——“不服？有能力你也当副主管啊，没能力就干好你的试用期，年轻人。”——就冲这句话也要拿下副主管的职位，马尼坚定的点点头。
“在这之前呢，我希望你能做好一件事。”师健没那么容易给出这个职位，他还有需求。
“您指示，我一定尽力完成。”马尼要用成绩打贾未的脸，所以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师健把一张名片推到马尼跟前，“你跟他联系一下。”
马尼凝视名片，这个叫萧均的名字旁边，公司赫然写着：劳甘智造。